月色微寒,皇城内的一处锦楼里,屋中烟雾横绕。
封贵手拿烟斗,吞云吐雾,懒洋洋地倚在暖香隔纱前的贵妃椅上。
“亲爹,今夜的那个穆家丫头好生威风,风头全都让她给抢去了。”小文子跪在封贵身旁,双手殷勤地捧着烟盒。
“穆明背后是穆峥和整个西境军,皇上要想稳住西境军,自然要把这小将军控制住。”封贵眼神迷离,修长白细的手,握着细长的烟柄。
“管她背后是谁,京城上下,还得听亲爹您的。”小文子献媚奉承。
封贵闭眼弯嘴角,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文子的眉毛,道:“你这小奴才,倒是嘴甜,她是西境将军,我是内务总管,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那您在晚宴上简直将和亲公主安置在穆府里的事,是要同穆家交好?”小文子猫似的贴了贴封贵的手臂,问道。
“不过是卖个人情,当年穆家夺昊苍城,卫城太后一直怀恨在心,若有和亲公主在,那些边境的琼柔军,便不会再敢轻易挑衅,穆峥将军心里也会记我一笔。”
“亲爹英明大义,前两日礼部已经将征士的名单拟出来,先呈道您这里,让您过目。”小文子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折子,递给上去。
封贵接过折子,打开便看到前面整齐有序的陈列着应试的名单。
“可是将诸多寒门子弟安排进名单中了。”
小文子点头,道:“按您的吩咐,多添了许多寒门的子弟。”
“仔细挑选,定要少些麻烦。”封贵合上折子,扔到小文子怀里。
站起身来,飘柔的头发洒落披肩。
走到一旁半开的木窗前,寒风微微吹拂,张开双臂,道:“世人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只知登科初喜,哪里明白官场凶险吃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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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内。
厚雪铺在地上,除却一条来往的路外,其他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没人打理,府中树木荒凉,寒风微起,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仿佛死宅般凄冷萧条。
郭启为端着饭菜,走到主院。
院中西南角处摆放着一架简单的木质摇椅,江云扬一身单薄中衣,闭目躺在摇椅上。
明明天寒地冻的天气,他的额角却不断冒出细汗。
郭启为走上前,对着江云扬轻声提醒,道:“殿下,天冷风寒,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江云扬从华央殿回来后,便一直躺在这里,天色寒冷,他却未动分毫,郭启为怕他冻坏了,站出来轻声提醒。
江云扬摇了摇头,声音淡淡,道:“不必管我。”
郭启为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哪里放心,道:“是不是毒又发作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江云扬睁开眼睛,无奈叹气,叫住郭启为,道:“不必,只是晚宴上贪了两杯酒,回来之后觉得身上燥热,索性今天也凉快,跑到这来乘乘凉罢了。”
郭启为眼神复杂地看着江云扬,他身上带着跗骨的毒,绝不允许碰酒。
这一点他怎么会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故意为之。
“无论如何,都请殿下以身体为重。”郭启为无奈地看着江云扬。
心里清楚,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心中有苦从不向人言说,想必如今的心,又是千疮百孔了吧。
江云扬没回答,只是转头问道:“底府那边可盯紧了?”
郭启为点头,道:“按殿下的吩咐,派人时刻盯着,除了每日上朝的底侯爷外,底宁轩这几日倒是十分老实,一步也踏出过侯府。”
江云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垫在脑袋后面,点头道:“艳春楼里他也算闯了不小的祸事,如今春会在即,底侯爷怎么会容许他在出去胡作非为。”
“那咱们还盯吗?”郭启为不解问道。
一个月前江云扬派他带人盯着底宁轩的一举一动。
底宁轩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底府的独子,姑姑还是皇后。
底侯爷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自然宠爱的厉害。
因此底宁轩从小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傲慢性子,一有不随他的意时,便会大打出手。
半月前,他便在艳春楼里因为有人抢了他的头牌,便同他人大打出手,直接将那人的胳膊打折。
更甚者在扭打过程中,打翻烛台,烛火瞬间点燃纱帘,火势蔓延,而无人敢上前救火。
转眼之间,大火蔓延不觉,将艳春楼整个二楼变成一片火海。
虽然无人伤亡,此事却在京城里传开,人言非非。
底侯爷无奈只能将此事强压下。
把底宁轩抓回府上,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才算平息下来。
江云扬看着郭启为,道:“当然要盯,一直盯到背后的狐狸尾巴漏出来。”
“殿下觉得底宁轩之事,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捣鬼?”郭启为脸色一沉,问道。
“不是捣鬼,而是暗中引导。底侯爷作为皇后嫡系,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虽然如今势力不如从前,可也算是积蓄不小的力量,想扳倒他,绝不是容易的事。”江云扬声音平淡。
郭启为点头,道:“所以背后之人是想利用底宁轩牵制扳倒底侯爷?”
“一个底宁轩而已,底侯爷就算再怎么疼爱,若是放在官位和权力面前,都可以舍弃。”江云扬倒也不急,耐心开口,引导郭启为。
“那为什么要在底宁轩身上下那么大的功夫?”郭启为不解问道。
“启为,你觉得天下学子,若想进去官场读书,那种渠道最为广泛普遍?”江云扬并没有直接回答郭启为,而是反问他。
“应试登科。”
“对,你说的没错,应试登科下,会有大批新锐学子进去官场,施展拳脚。
可你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虽然每年都有应试,可中举中人,依旧还是世家大族中的子弟,那些可作为,有作为的位置也依旧被世家所把控。
从底氏并非世家大族,只是因为皇后的母族,而日渐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