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一摸下巴,不太明白宣宁的诉求,按女儿这样坚定的心思,怎会不愿早些与情郎厮守。想来也是不想太过忤逆他这个父亲。
官家满意了,不愧是我的好儿,孝顺懂事。他挑眉微笑,三年也好,三年能发生的事儿可太多了,既楚小子说他对珠珠一心一意,那不能说等不了区区三年吧,待珠珠知晓这小子心思不纯,再寻个长安世家郎子,可护她此生无忧矣。
他当即点头打断了太史令的引经据典,说道,“嗯,宣宁毕竟只有十五,这样就嫁人朕也舍不得,便多留几年,待到杓星回到正轨再添新烛,免她一场无妄之灾,楚卿,你说呢?”
杓星何时能回归正轨,还不是官家一句话么,楚郢不意外官家的独断,唯一不解的就是宣宁竟没有哭闹,由着官家施了这拖字诀。
他木然片刻,磕首扬声,“陛下英明,臣自无异议。”
宣宁吁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鼻子,嘟囔着问李意如,“这便好了吧,你说拖着他的。”
可良久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宣宁与楚郢一前一后退出大殿,她却没有等他的意思,两只长腿迈得飞快,说要去等承江王下值。楚郢没法像她那样在宫中随意行走,想着她与承江王久未见面,思念也在所难免。
他只得带着失望独自出宫,见到等待在明德门外的幕僚江二郎,叹了一声,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宣宁公主问我去没有去过扬州,你可知其意?”
江二郎脸色一瞬而白,急忙问道,“郎君是如何答的?”
“我没去过,当然是说没有。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二郎两眼微闪,“…是江某的疏忽,您在给宣宁公主的及笄礼上写的诗句中,用到‘何园垂柳柔依水,茱萸梅仙馥山笋’(2)来称颂其美貌和品格,窃以为,公主故有此一问。”
楚郢登车的动作猛地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玉俊朗的脸上青白难言。
——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彻在勤政殿外的回廊中,数个少监和宫女闻声望去,却见到公主青衣伏在地上磕首不止,而骄矜的宣宁公主则捂手站立,远远望去,寒霜满面,似乎气得发抖。
哦,原来是公主教训奴婢,众人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李家朝廷已延续了五百余年,从前唐到大魏,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禁宫,奴仆的性命与草芥也无甚区别。
区区一个耳光,还不至让众人费心思去窥看。
朝霞散去,四方城轻云漫漫下,公主面无表情地撇下了青衣飞虹,独自行在廊上。流彩暗纹宫装的一侧被细嫩的手掌攥得皱巴,锐利的蔻甲深深掐进掌心,宣宁咬着牙后槽轻嘶一声轻转侧脸,熹微的晨光落下来,那芙蓉娇靥上赫然印着个五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