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顾旭四处逃窜的样子,雪女微微眯起眼睛,胸腔中升腾起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尽管此刻她的人性暂时压制住本能,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鬼怪的本能已经彻底消失。 她恨不得将那些追逐顾旭的凉州民众统统变成冰凋,让他们立刻魂飞魄散。 “公子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做。” 在她脑海深处,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反复劝阻着她,令她保持意识的清醒。 于是她再次转头望向空玄散人。 这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道,是她记忆里最为恐惧的存在。 但此刻她却勇敢地直视着他,目光如漫天飞雪一样冰寒刺骨。 “放了他。”她说。 她一向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她只会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向空玄散人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空玄散人似笑非笑。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些追逐顾旭的凉州民众们立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没有理智。 他相信雪女的理性无法维持太久,相信她此刻的表现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相信一切仍然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就像是一只抓住耗子的猫——不急着结果耗子们的性命,而是看着它们在自己爪下痛苦挣扎,愉悦地欣赏着它们痛苦绝望的模样。 雪女向顾旭神识传音,从他手里再一次借来了惊鸿笔。 她的诗风一向清新隽永、细腻自然,因而她幻化出的雪,也常常变化多端,充满了生命力。 但此刻她意识到,她以前所作的诗句,所创造的法术,都不足以用来对付空玄散人。 她必须寻找新的办法。 不经意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顾旭在沂山之巅所写的几句诗——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银河下帝畿。战死玉龙三十万,败鳞风卷满天飞。” 同是写雪,但顾旭却能写得大气磅礴、豪迈不羁,连天公他都不放在眼里。 空玄散人是她的创造者,掌握着不止一种对付她的手段,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她不容违逆的“天意”。 多年以来,或许是由于庶女出身,她早已习惯了隐忍,习惯了等待,习惯了把自己放在一个不重要的位置,忽视自身的欲求,而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 但现在,她已忍无可忍。 就像再温顺的动物,在被人触碰到逆鳞时,也会被激发出令人畏惧的怒火。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痛苦,却不愿看到顾旭在空玄散人手中经受折磨。 如果说她的一生都是黑白二色、单调冰冷的,那么顾旭便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抹温暖鲜艳的色彩。 于是她提起笔来,凌空作诗。 顾旭那天所创的法术——“败麟风卷”,便在她的手里初次问世。 只见漫天飞雪骤然调转方向,化作无数寒光闪闪的利刃,朝着空玄散人众多分身们所在的位置飞去。 在雪花的光影间,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群披盔戴甲的战士们的幻象,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裹挟着与敌偕亡、视死如归的气势。 雪女毕竟拥有着比肩圣人的强大力量。惊鸿笔在她手里,真正显现出了大荒十二名器之一的可怕威力。 空玄散人在看到这一幕后,也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施展空间法则,让自己的所有分身在这一瞬间化作没有实体虚影,试图避开雪女这前所未有、破釜沉舟的攻势。 然而,那些利刃般的雪花,却没有像空玄散人想象中那样,径直从他的身躯中穿过——而是切切实实地击中了他,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了冒着青烟的伤口。 虽然他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身体很快便修复了这些伤口,使他的外表变得完好如初,但是他内心深处的震惊却久久难以平复。 他本以为,雪女作为一个被用“昭冥禁术”揠苗助长而成的凶神级鬼怪,应该是空具一身力量,却对除了冰雪之外的天地大道一窍不通。 空玄散人自己,却精通许许多多的高深莫测的道法。 按理来说,他应该可以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克制住雪女这种战斗手段单一的“莽夫”。 但此时此刻,雪女竟借助那惊鸿笔,施展出了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法术! 这门新法术,竟然能够在“道”的层面上,将他的手段统统地破除! 他那一身引以为傲的、诡异莫测的道法,在触及到这些雪花的瞬间,都被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击溃、瓦解!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一力破十会么?”空玄散人深吸一口气。 但他很快意识到,雪女真正的力量,并没有超出他太多,远远达不到以力破巧的程度。 真正的奥妙隐藏在惊鸿笔上。 作为大荒名器,惊鸿笔最为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的杀伤力强大,或是能构建以假乱真的幻象。 而是能够让其主人借助诗词意境,创造出触及大道真意的全新法术。 哪怕它的主人境界尚低,对“道”的领悟尚不透彻,只要能写出惊世之作,“惊鸿笔”便能在其基础上,将诗词中的气魄意蕴自动演化成型。 正因如此,顾旭才能在仅有区区第二境的时候,借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创造出“万籁空寂”这种能够将一切非凡属性湮灭的霸道法术。 同理,雪女这道法术之所以强大,无疑也是源自于诗句中敢于与天意较劲的豪迈气魄。 在这出乎意料的情形发生后,空玄散人不敢再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