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绘沉默片刻,接着分析道:
“后来,顾旭选择娶赵嫣为妻,也是因为赵嫣在他举世皆敌、走投无路的时候帮助了他。
“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他提供了修行的资源。
“在我看来,大夏虽然现在声势煊赫,但是终究缺乏根基底蕴,目前丹药、法器、灵草等资源,都是从大齐掠夺来的,缺乏专门的生产供应线。
“想必顾旭也在为此感到头疼。
“我们两个前去投奔他,不仅带着大批法器、丹药和资金,还带上了数十名炼器工匠和炼丹师。
“这应该…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吧!”
说到最后,陈素绘迟疑了片刻,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自信。
她生性理智,擅长分析利益关系,而感情对她来说,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陈晏平自己,也没有过谈感情的经历。
自从阿黑死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极度功利的人。
他曾经因为眼馋时家的丹药作坊,希望时家成为自己争夺家族继承权的助力,向时磊求娶过时小寒。
在遭到时磊的拒绝后,他立即娶了陇西姚氏的姚思柔,从岳家获得了大量矿产资源,并借岳家在炼器一道上的影响力,招募了大批工匠。
不过他跟妻子姚思柔之间并没有几分感情。
他们长期分居两地,数月才见一次面,也很少给对方写书信。
而现在,当顾旭占领了陇西地区,以“欺压百姓、垄断资源”的罪名,抄了陇西姚氏的家,并把他们全家贬为庶民后,陈晏平也写了一封休书,宣布与妻子断绝关系。
很快,马车停靠在了大兴城北面的翠微宫。
此宫原名“永庆宫”,是大楚王朝皇帝避暑的行宫。
顾旭来到大兴城后,便住了进去,并将其改名为“翠微”,为“青山”之意。
古书云:“凡山,远望则翠,近之则翠渐微,故曰翠微也。”(1)
这座矗立山间的翠微宫,历经多年日晒雨淋,又无人修缮,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
宫殿的墙皮已经剥落,裸露的砖石上布满了裂痕和苔藓,昔日的绚丽彩绘早已隐没在岁月的侵蚀中。
屋檐上的瓦片残破不堪,有些已经垂垂欲坠,时不时传来落瓦的脆响。
地面坑坑洼洼,杂草丛生,其中不乏参天的野草,将庭院覆盖得一片苍翠。
顾旭纯粹是喜欢这里清静凉爽、适合修行的氛围,才带着赵嫣住了进来。
不过顾旭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修复翠微宫,而是变出了几十个纸人,配合上法术,将四五间主要的房屋恢复原状,足以供他休息、修炼、议事、处理政务。
翠微宫的主殿,叫做宜春殿。
陈晏平和陈素绘在殿外等候了片刻,然后在纸人侍卫的引领下,踏入了殿门。
顾旭并没有坐在那高高的御座上。
他就像当年做小吏时一样,穿着青布衫,戴着逍遥巾,站在大殿的墙边,专注地看着画在墙上的已经褪色的地图。
此时他气息收敛,没有散发丝毫圣人强者的威势,看上去与普通人毫无差别。
但陈家二人丝毫不敢怠慢。
“草民陈晏平拜见帝君!”
“草民陈素绘拜见帝君!”
俯身拱手之际,陈晏平的心头五味杂陈。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跟顾旭之间还能互称“道友”,同台较劲。
可是才过去了几个月,对方就已追亡逐北,宰割天下,裂土为王,威震四海,自己却依旧籍籍无名、前途未卜。
二人话音落罢,顾旭依旧在盯着地图沉思,没有搭理他们。
陈家两人也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只敢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此时大殿里死一样的沉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有一人匆匆步入殿内。
“帝君,您要的资料来了!”
来人正是洛川。
他朝顾旭拱了拱手,然后从衣袖中取出几份文件,递到顾旭的手中。
顾旭接过文件,微微皱了皱眉,随意地来回翻看着。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殿里,纸张翻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陈晏平总觉得,顾旭的目光透过那些文件,仿佛洞悉了他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
片刻后,顾旭抬起头,望着站在面前不敢动弹的陈晏平:“过去几年里,陇西南部的天赤铜矿都是你在经营吧?”
“是的,帝君。”陈晏平不知顾旭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听说在你接手天赤铜矿后,通过大幅压缩经营成本,使得每年的盈利成倍增长,你家长辈因此对你赞赏有加。”
帝君这是在欣赏我的才能么?
陈晏平立即谦逊地承认道:“帝君过奖,我只是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罢了。”
然而,顾旭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顾旭将手里的文件猛地向他脸上砸去:“好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陈晏平本能地想要躲闪,但他很快意识到两人尊卑有别,而且自己现在还有求于对方。
于是他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纸张砸在眼角,削破了皮肤,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划痕。
旁边的陈素绘瞥见这一幕,不禁低下头,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她不知道顾旭为何会突然对兄长发怒。
但她并没有开口为兄长求情——因为直觉告诉她,此时不管她说什么,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只听见顾旭停顿片刻,用听上去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前段时间我调查到,在过去的几年里,陇西天赤铜矿拐骗了大批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中包括不少孩童,将他们拘禁在矿洞里,每天只给他们一顿饭,还让监工拿着鞭子,逼迫他们长时间地挖矿。
“几年来,被活活打死、饿死、累死在矿洞里的流民,足足有数百人。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