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徐曼看向身旁的顾旭,轻声说道。
在阴云笼罩的邙山上,她一身衣着低调素淡、毫不起眼,唯有胸前的桃红色绢花灼灼耀眼。
“不必谢这么早,”顾旭笑了笑,“其实这老怪还没死透。”
“没死透?”徐曼微微皱眉。
凭她圣人强者的强大精神感知能力,她在这世间已经找不到半点儿邙山鬼王存在的痕迹。
“你跟我来。”
顾旭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
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因果之线。
他循着线条,往洞穴的更深处走去。
随着他伸出手,像拭去灰尘一样,在空气中缓缓划过。
仿佛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擦去虚假的幻像,暴露出世界的真实面目。
徐曼惊讶地看到,在这看似空荡荡的洞穴里,竟然还隐藏着几口棺材!
只不过相比之前那副华丽的金丝楠木棺材,这些棺材看上去要朴素得多,没有精致的雕刻,没有珠宝的装点,和平民用的杉木薄棺没啥两样。
顾旭心念一动。
几个棺材盖瞬间飘到空中,“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木屑四溅,宛若烟花绽放。
紧接着,每一口棺材中,都蹦出了几根残破不堪的白骨,像是几只无头的苍蝇,七扭八歪地朝着四面八方狼狈逃窜。
顾旭伸手朝它们轻轻一指。
明亮的火光汹涌迸发,瞬间将整个洞穴照耀得犹如白昼。那些飞散逃窜的白骨仿佛遭受了天谴,在火光的炽烈焚烧下迅速化为飞灰,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再无踪迹。
“这些棺材里的骸骨,也是邙山鬼王留下的后手,”顾旭看向旁边的徐曼,解释道,“目前它们没有力量,也没有灵智。
“但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这里的每一块骸骨,都会长成一个全新的邙山鬼王。”
徐曼沉默片刻感叹道:“这老东西还真怕死啊!”
“它本是大楚王朝历代皇帝怨念的化身,”顾旭道,“它因亡国的仇恨而存在。大齐王朝不灭,它不会轻易死去。
“只是现在,只能由我们去替它完成这复仇大业了。”
顾旭一边说着,一边将邙山鬼王留下的黑色灰烬收入一只瓶子里,然后装进“闲云居”里。
“走吧,”他接着道,“是时候去祭奠死在这恶鬼手里的亡魂了。”
邙山鬼王的死讯很快就传遍整个大荒。
尽管现在大齐势头惊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近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但顾旭作为一国之主,敢直接出现在洛京附近,并和徐曼联手宰掉一只恶名昭彰的凶神级鬼怪,依旧令大齐朝廷为之震动。
“顾逆今天出现在邙山,那么他明天会不会直接就杀进洛京?”很多大齐官吏们惶恐不安地心想,“陛下真能拦得住他吗?”
而与此同时,顾旭则带领麾下修士,来到了大兴城郊区的古老祭坛,举行了一场大型的祭奠仪式。
这里有成百上千符篆所化的临时牌位,一部分刻着名字,代表着不幸牺牲的上一代神机营成员,剩下的大多数则一片空白,代表着多年以来死在邙山鬼王手里的众多平民百姓。
祭台中央,顾旭身着黑袍,仪态庄重肃穆。
祭台四周,众多修士肃然而立。
顾旭将邙山鬼王残留的灰烬作为祭品,放在这些牌位前,口中轻声念诵往“往生咒”:
“以吾敕令,超汝鬼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站在人群的末尾,默默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戴着一顶略显陈旧的斗笠,低调而沉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此人正是剑阁现任阁主苏笑。
尽管剑阁现在名义上暂未归顺大夏。
但这并不妨碍他悄悄来到这里,亲眼见证杀父仇人的彻底消亡。
大仇得报,他的心里确实闪过一丝喜悦。
但这股喜悦很快就被深深的、复杂的哀思所掩盖。
他的鼻子酸酸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邙山鬼王死了又如何?
他的父亲再也不会在嫣然盛开的桃花下,手把手地教他练剑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他再也回不去了。
在翠微宫一座破旧阴暗的偏殿里,几缕阳光勉强自窗棂挤进室内,照亮了飘浮在空中的灰尘。墙角和梁上,蛛网密布编织成灰白色的蚌壳,古朽的家具几近残破,木料的花纹已然剥落。
偏殿的一角,坐着一位萧条的青年,正是被俘虏的大齐皇子萧尚元。
他面色黯淡,双眼无神,盯着窗外满目葱茏的青山远眺,一副彷徨颓废的模样。阳光透过他的侧脸,在他身后的墙上投射出一个有些扭曲的剪影。
自从投降之后,萧尚元一直被顾旭软禁在身边。然而,与其说是被囚禁,不如说是被优待。顾旭从未给他戴上枷锁,也未曾封住他的真元或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偏殿虽旧,却安静舒适,生活无虞。
但萧尚元从未有过逃跑的胆量。
他知道大荒每一处角落都在顾旭的注视之下。只要他迈出这偏殿一步,下一刻铁定会遭遇不测,魂飞魄散。
而这些日子里,除了送饭的纸人仆役外,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过他。
他天天与清闲为伴。
无事可做的日子使他开始胡思乱想。
在凉州之战后,他因为害怕死亡而选择了投降。那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尊严和野心,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可在事后,他又忍不住去想,日后的史书会如何记载他这个跪地投降的统帅,他会不会因此而遗臭万年,他的几个弟弟是不是正在洛京城里暗暗嘲讽他的软弱无能…
正当萧尚元陷入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时,偏殿的门突然被“嘎吱“一声推开了。阳光霎时倾泻而入,将房间里的阴霾尽数冲刷。
萧尚元下意识地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缓步踏进偏殿。阳光自身后投射而来,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