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车走得很慢,游街的路程却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
戌时三刻,娘娘庙前的广场上就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江蓠:“一会亥时一到就会击鼓鸣钟,向女神娘娘行礼,钟声一响一稽首。行礼的时候记得要在心里念着自己的愿望,女神娘娘都会听见的。”
柳含章答应:“好。”
不一会,节奏快速的鼓点响起。
鼓点停下时,广场上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咚——”第一道钟声想起,浑厚悠长,余音绕梁。
江蓠拱手于地,头缓缓磕在地上,心中默念:
一愿女神娘娘保佑大家无病无灾,太平常乐。
“咚——”第二道钟声响起。
二愿女神娘娘保佑家人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咚——”第三道钟声。
三愿女神娘娘保佑自己医术精进,要是能不再如此倒霉便更好了,譬如今夜钱仁平安无事不发高热。
她虔诚长拜,许久才起身。
柳含章问她:“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好。”他看着她一脸虔诚的认真模样,回想起她过往对待事情都是一副认真的态度,不管是治病救人、蹴鞠比赛还是其他,脸上带着些怀念的神情,“那祝你所愿皆成。”
“你也是。”她回以同样的祝福。
完成最后的仪式,祈神节的活动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柳含章借说回客栈顺路,一路护送她回福惠酒楼。
二人在楼下别过,江蓠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到了自己今晚暂时歇息的房间。
不愧是城中最大的酒楼,连榻上的被褥都是缎面材质,摸起来柔顺舒适极了,而她甚至还穿不起缎料衣裳呢。
她刚坐到榻上,水都未来得及喝一口,就听见有人急匆匆地敲门:“小菩萨在吗?不好了我家老爷发高热了!”
是钱仁的长随。
江蓠心中暗叫不好,赶紧起身出门跟他去天字一号房。
她去的时候江父江母都已经在里面了。
江母指导着仆从给钱仁擦身子,江父在案边奋笔疾书。
看来父亲是开好方子了。
“怎么样?”她问。
江母一回头,一眼看见女儿头上编得精巧的金泽花环,想起今日她出门未带分文,心下了然。
江父提笔,把方子给江蓠:“按方煎药。”
“好。”
她刚应下,钱家长随就接话道:“煎药交给小的就行。”
也对,钱仁是开药铺的。
江蓠把方子给他。
江父默许。一抬头却看见女儿头戴花环,在烛光下显得金灿灿的,和平日毫不打扮的样子截然不同,不由得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与妻子对视一眼。
二人立即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钱家仆从动作麻利,药很快就端上来喂钱仁服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钱仁的情况就好转过来。
江家三人于是也回房间休息。
回房的廊道上,江蓠苦闷地问父亲:“为和几乎每次我经手的伤者夜里都有这么一遭,而爹爹经手的却很少这样。我明明都是按照您教的去做呀。”
“你做的很好。”江父先肯定道,“有时候事情并不总是如愿,尤其是医者医人,很多时候一半靠医术一半看天意。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尽人事听天命,凡事无愧于心便好。”
“那我果真是次次倒霉。”江蓠低头叹气。
江父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女儿的确是无端较常人倒霉许多。
“但你要知道,你如今十五岁,医术依然超出寻常医者许多了,切不可丧失信心。”
“女儿明白。”一定是她还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刻苦钻研才行。
后半夜钱仁状态平稳,江家三人歇息了半宿,一早听说钱仁醒了,去看过他后,江父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拒辞重谢只收了应收的诊金后又回到医馆坐诊。
上午病人不多,看完后江蓠就闲暇无事翻开医术研习治伤之法。
不知何时,柳含章背着行囊出现在了医馆门口,却见她沉浸书中不忍打搅,一脸为难。
还是江母叫她:“阿杏,柳公子来了。”
“打扰你看书,实在抱歉。”柳含章先作揖致歉,接着说道,“今晨收到来信,说老师不慎染疾卧床不起,在下需尽快赶回侍疾……”
“这么快就要走了?”江蓠有些惊讶。
“是。”他虽心中遗憾,却也不能不重师道,一脸难色。
江母看出他有话要说,十分识趣地说:“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说罢她很快走到一边。
柳含章这才艰难开口:“我这一回去恐怕再难来泽孟。只是……”
他话顿了顿,许久,像是做足了准备下定决心才说出口一样:“在下的话可能会唐突姑娘,可如果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他看起来很紧张。
“在下倾慕姑娘之情,天地可昭,日月可鉴。”
“愿聘姑娘为妻,举案齐眉,终老一生。”
说完,他又深深作了一个揖。见江蓠没说话,又发誓一般道:
“在下对姑娘绝不只是轻浮的一见钟情。”
他这般诚挚热烈,江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干巴巴道:“我不是拒绝你。只是这种大事,还……还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她没有拒绝!
柳含章心中稍喜,又神色紧绷地看向在屋子角落的江母。
江母笑着对他点点头。
他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像是被天大的喜讯砸中,高兴得也顾不得如何措辞了:“我……我一定……一定一辈子对你好,此生不渝。”
江蓠也没想到他竟会狂喜至此:“呃……那时间也不早了,你还要赶路……”
“那在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