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原本看到祁衡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谁知道——
“顾衔章,你怎么样?”宁久微跑过来扶住他。
他捂着伤口沉闷闷地咳了两声,哑声道,“没事。”
他就像一朵褪色的海棠,原来的动人之色都不复存在了。
她原本可以不让她受伤的。她这次跟着来就是不想让他受伤,可是却没有做到。宁久微本就处在一种自责又愧疚,担心又后怕的状态下。
此刻更甚。
“什么没事?”宁久微有点生气,皱着眉转身对祁衡道,“祁衡哥哥,你推他干什么。”
“我……”祁衡哑然。
他无言辩解。
他确实推他了。
顾大人压下胸腔那阵难受,拉住公主的手腕低声道,“没有。”
宁久微听他的解释,更不高兴,“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
她挡在顾衔章身前,对祁衡道:“祁衡哥哥你为什么推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顾大人有伤在身,他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人都还很虚弱,再生气你也不可以动手的。”
祁衡抿唇看着顾衔章。
顾大人看起来确实很不好,这种不好真实到他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宁久微:“况且,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顾大人刚受伤,都要和你在这里谈话。”
祁衡默然片刻,“我来和顾大人说明今日围场刺客之事。”
“说完了吗?”
“嗯。”
宁久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心平气和地说,“祁衡哥哥,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对不起。”祁衡看着她道。
这句话是对宁久微说的。
刚才那场面让她看见是他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宁久微轻轻启唇,正想说什么,顾衔章又咳了起来。她连忙回头扶好他,这才感受到傍晚的秋风太过萧瑟,顾大人身上的衣袍又很单薄。宁久微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拢好他的衣襟。
祁衡静静看着。
他现在可以确定,刚才顾衔章就是故意的。他的激将法用的不错。
不觉间,天色将晚。
回到殿内,宁久微让顾衔章躺回床上,再盖好被子。
过了一盏茶时间,顾大人的药也熬好了。端过来稍微凉了一会儿,宁久微试了试温度,扶顾衔章起来。
“药不烫了,快喝罢。”
顾衔章靠在床头看着她。
宁久微看看他,眨了下眼,反应过来,“我让银烛过来。”
顾衔章拉住她。
“公主喂我喝会好的快一些。”
宁久微轻轻眯了眯眼睛,微微抬起下巴,“你说什么?”
他想让她喂他喝药?
她明宜公主何时做过这种事。
她小时候喝药都要一群人围着呢,还是父王亲手喂。当然后来虽然落魄了些,那也有银烛和轻罗两个人围着她喂药呢。
顾衔章眼睫轻垂,“不可以吗。”
“当然不——”
宁久微下意识回答,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话音又顿时收住。她挺直腰身,答非所问,“我是公主。”
“公主从前生病的时候,微臣也给公主喂过药。”
宁久微想了想。
他们成婚没多久,有一次她着凉伤风,顾衔章的确喂她喝药来着。
宁久微歪头看他,“你是驸马,喂本公主喝药是应该的。”
“可微臣不想做那样的驸马。”顾衔章看着她, “微臣贪欲自私,做不到不求回报。我给公主几分真心,就想从公主这里要回几分。公主若不愿意喂我喝药,那臣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件事。”
“你——”
宁久微挥袖站起来,她要生气之际,顾衔章闷闷咳了两声。他一只手撑着床榻,一只手捂着伤口忍着声音压抑地咳嗽。
宁久微那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一盆水给慢慢浇灭了似的。
顾大人浓墨的眉眼脆弱时别有一番多情,看着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宁久微一颗心又在自责懊悔和怜惜中反反复复了。
罢了罢了,顾大人柔弱可怜,就当她疼他一次好了。免得安禾老说她不会疼人。
宁久微捏了捏袖子,深换了一口气,重新在床边坐下。
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端起一旁小圆桌上的那碗药,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地说,“下不为例。你不许得寸进尺。”
宁久微说完捏着勺子舀了一口苦涩的药,生疏又变扭地伸直手臂喂过去,顺便十分不愿意放下骄傲地别过了脸,“喝吧。”
顾衔章眼尾浅浅勾着,漆深的眸子望着她,低头迁就她的姿势喝药。等他喝完一口,她凭着感觉再舀一勺,再等他自己喝。
虽然让公主喂药,比自己喝还累。但顾大人还是坚持如此喝完了一整碗药。
宁久微放下碗,蹙着眉揉揉手臂,“本公主手都酸了。”
顾衔章勾了勾唇,正欲开口,便听银烛进来禀报了一声。
“公主。”
宁久微抬头看了看银烛,不知意会了什么,回眸对顾衔章道, “驸马且先好好休息,本公主待会儿就回来。”
顾衔章低眉,“好。”
待宁久微起身离开北殿。
顾衔章垂眸从药碗里拿起喝药的小瓷勺看了片刻,殿内寂静无声,窗外风声未停。
他沉思几许,淡声开口。
“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