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茶雾朦胧不清。
顾衔章目光从街角离去的漆金雕叶马车上收回,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
元青侧身站在窗边,“大人,临州副指挥使已经平安抵京,在京城可还要继续保护?”
顾衔章看着杯中淡色清茶,“这位副指挥使,叫什么来着?”
元青:“谭逸明。”
“公主不想让他死,那就别让他死了。”顾衔章语气缓慢,“到了京城,想杀他的人只会更多。公主想让他做的事,都让他做到。”
元青:“是。”
“但别保护的太过了。”顾衔章看他一眼,轻声道,“留些刺客让公主的人解决。公主殿下很聪明的,她若怀疑什么可不好。”
元青颔首,“那林将军那边——”
“不用管了。”
“是。”
话落,顾衔章喝完茶,将杯子放下。杯底与桌子轻磕出一声淡淡的钝响。
几日后,公主府。
宁久微在折枝院作画。
公主今日忽然想吃汤圆,银烛便去煮了。没多久,银烛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圆回来。
“公主,汤圆好啦。”
宁久微放下画笔,舒展了一下手臂,“来了。”
宁久微端着汤圆坐到醉翁椅上,轻罗顺便拿了张绒毯过来盖在她腿上。冬天醉翁椅铺上柔软的丝枕和更厚的软垫,坐着就更舒服了。
宁久微享受地眯起眼睛。
“公主。”轻罗说着今天从魏叔和陈最那里听来的消息,“左三司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查的很顺利呢。”
宁久微点头,“那就好。”
轻罗乐道,“林将军被冤枉,林二公子本来就很是气愤呢。如今有人证物证,可算是被抓住把柄了。二公子整日奔走缠着三法司要深究深追,一点也不打算轻饶呢。”
银烛也笑,“看来这林二公子也不是无可救药嘛。虽然平日里一件正事也不干,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轻罗:“也就只有二公子才最适合做这件事了。不然很多事指定又是不了了之,林将军的冤枉可能都要白受呢。”
“是呀。”银烛说着开心道,“还是咱们公主厉害。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就是形容特别厉害的,什么都能掌握的……”
轻罗:“运筹帷幄?”
银烛点头,“对对对。”
宁久微被说的不好意思,忍俊不禁道,“哪有呀。”
她才没那么厉害。
轻罗叹气,“就是可惜,三司指挥使徐廷跑了。这人可真狡猾。”
“可不。” 银烛附和,“最重要的人跑了。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能抓回来的。”
“对了公主。”银烛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差点忘了,这是祁二公子送来的信,要给公主的。”
“什么信?”宁久微放下汤圆,接过信拆开看。
信封里是几张口供和审讯记录。
里面有暗指御史台之意。
宁久微看完,把信重新交给银烛,“收好了。”
“是。”
宁久微说完补充一句,“别被驸马看见了。”
“是。”银烛认真点头,眼神闪烁地说,“银烛明白。”
“……”
明白什么。
怎么说的她像偷情一样。
宁久微暗暗叹气,随后问,“驸马回来了吗。”
“还没呢。”轻罗说,“大概还在御史台罢。”
宁久微点头。
他应该没有不高兴吧。
昨天她只是想起来才随意问了他一句,关于御史台主张弹劾林将军失职一事。
她知道顾衔章在朝堂上并非是这个主张,问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
当时她的语气宁久微自觉也很温柔来着,不过顾大人的反应虽然平淡温和,她还是莫名觉得他有点情绪。
彼时顾大人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问,“公主殿下认为是微臣在主使御史台针对林将军?”
他那么问,宁久微当然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虽然之后他也没有说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但宁久微就是觉得,他有点情绪……
可能是错觉罢。宁久微吃着汤圆想。
不久,白日将尽,凉意渐深。
御史台外。
顾衔章看着天边已经很淡的晚云,负手站在原地。
过了会儿,身后才有脚步声传来。
何寺丞一出来便见顾大人,委实意外了几许。御史台很大,人也不算少,各分部也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平日里除了上朝或有要事,其实他们一般都很少能见到顾大人。
不待他上前行礼,顾衔章便已经先一步开口, “何寺丞。”
何逸快步上前,“顾大人。”
顾衔章语气轻淡,甚至算得上温和,“近日可好?”
何逸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多谢大人关怀,一切安好。”
顾衔章了然,“难怪有时间做让人讨厌的事。”
何逸一愣,“大人……”
顾衔章侧目看他,“何逸,你这寺丞若是做的太稳当太安逸,我可以成全,让你生不如死。”
何逸心下一跳,连忙俯身行礼,“大人,臣、臣——”
他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悔也不知从何悔过。
不过也没等他想明白,顾大人便淡声道,“你以后若再敢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本官不介意要一个没有舌头的寺丞。”
何逸:“………!”
顾衔章说完便径自抬步离去,徒留何寺丞在冷风中省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