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景坐到车边:“着火的是祠堂?你放的火?”
陈神仙哎呦一声:“怎么能是贫道放的,是几位夫人、有年轻的有年纪大些的,她们是真狠呦……贫道还在替你们打掩护呢,就外头那锁,啪一声就被砸了,然后她们进来就砸牌位、扯布幡,哭哭闹闹,贫道还劝她们呐,劝不住。”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然后便说那群女子点祠堂,他想救火,但扑了两下发现救不了,就跑出来了。
林禾景沉默下去,许久才道:“陈神仙,你跟我们一起回江州吧,你的朋友这些天一直在寻你。”
“哎呀,必定是老于,等回去了,我一定告诉他,我不生他的气了,以后还在他家喝酒。”陈神仙环顾一周:“小李兄弟呢,他说请我吃鸡腿的。”
赵甲笑了一声:“我引你去找他吧。”
陈神仙跟着走开,林禾景在马车前坐了一阵,终于进了马车。
闭上眼却仍就睡不着。
耳边是昨天白日里老四娘亲同她说。
——“不是不让外人进、是、是不让女人进。”
——“可能是觉得女人身子脏,进去会冲了祖先的灵气。”
转了个身,又是陈神仙的声音。
——“她们进来就砸牌位、扯布幡,哭哭闹闹……”
两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吵来吵去,林禾景叹息了一声:“烧完了,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了。”
终于睡了过去。
*
关峪上千人,拐卖案也跨越数十年之久,从寻证、拿供、定罪,少说须得半年时间,回了府衙后,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几日过去,便也有条不紊起来。
一个午后,在府衙待了三日的林禾景终于出了府衙。
脑中昏昏,见了几个迎面走来的人朝她打招呼,她愣了好一会才认出:“阿舟啊……这是从何处来?”
对面那个叫吴舟的捕快道:“方才我们几个去看了阿素。林捕快,你不知道,阿素他爹娘实在是……”
阿素的爹娘不愿来接阿素,只道是被划开的过的女儿算是残缺,便不能正常入家,他们实在无法,只愿给些钱财使府衙随意找处地儿埋去。府衙的捕快道是阿素死前曾是被人拐过,逃出来本是艰难,即便是身死,还都念着同困在罗家茶馆的几人,是良善之人。女儿如此良善,应是珍惜才是。
被教训的讷讷,阿素爹娘也不再反驳府衙的捕快,只朝着人群,问可有愿替他们去埋阿素的。
“后来是个过路的妇人,手上牵了个女儿,她听闻阿素被拐,出来说是愿认阿素为女儿,为阿素处理身后事。”
林禾景问:“妇人?”
“嗯,她自称是女儿也被拐了,如今寻回,便想着多做善事,报答老天爷将女儿还回。”吴舟道:“对了,她家女儿唤作阿宁。”
旁边有捕快提醒:“姜宁。”
是冯氏!
林禾景想起来,冯氏曾提起过娘家就是居于甜水巷的。
“阿素她爹娘就应了,那架势,恨不得是立马甩给那妇人。”吴舟叹息:“那妇人便来府衙接走了阿素,今儿我们得空,就去瞧了一眼,当真是可惜,阿素死后才得了一个好阿娘。”
林禾景问了阿素被葬在何处,到时竟瞧得冯氏同姜宁在摆放供品,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什么都不曾带过来,本欲返身回头,却不料冯氏已然瞧得了她。
“林捕快。”
林禾景只得转身。
“对不住,来时匆忙。”她手足无措地上前。
冯氏愣了一下,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事,艳彩不会在意的,有人记得着她,她一定就会很开心的。”
“艳彩?”
林禾景已然看到了墓碑之上刻着的字。
冯氏艳彩。
冯氏不好意思:“我同阿宁她爹和离了,原我还曾犹豫,想着要不是要为了阿宁再忍忍,不过阿宁觉得我在姜家过得不高兴,她想让我高兴,就……”
她笑得涩然:“那天我回家,知了阿素的事,阿宁同我道,阿素便是那个哑巴姐姐,我看她爹娘那般嘴脸,一时气愤,就站出来认了阿素为女儿,刚开始也觉得我是不是莽撞了,可想想日后这般懂事的姑娘,我有两个,便又觉得我做的对。”
林禾景眼眶热起,她看到冯氏也红了眼。
“只是可惜,我同她缘薄,这辈子活着的时候不曾见过。等她死了才遇了她,我将她从府衙接出来,埋到这儿。”她目光温柔的看着碑上的几个字:“我没什么文化,就是听说当初她的名字是爹娘随意给的,我觉得素这个字一点都不适合小姑娘,小姑娘么,该是穿红戴花才好,所以我就做主给她改了名儿。”
艳彩。
冯艳彩。
冯氏抬起头,眼中亮亮的:“林捕快,这个名字好听么?”
林禾景想,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