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看到人群围着的源头中心,是一个小女孩,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木木!”那个小女孩一看到顾晨,惊喜地叫出了声。
木木。又是木木。
顾晨心里一震,木木是她的小名。她小时候体弱,老生病,顾晨妈妈信佛,于是带着年幼的顾晨去算命。医生说她命里缺木,于是给已经9岁的顾晨又取了小名木木。
长大后的顾晨不信佛,一直都觉得那是封建迷信。木木,这个小名也只有顾晨妈妈叫过。
千里之外的小镇上,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知道?
“你认识四妮?”旁边一个女人操着乡音问向顾晨。好在四川话许多发音和普通话差不太多,顾晨听懂了这句话。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夏四妮抢先开了口。
“没错,她是我……朋友,她是来买我的。”
买?!顾晨抓住了夏四妮话里面的关键字。这是什么个情况?
“老三,是我们先说好的,两万买四妮,她给我当婆娘。”在夏四妮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着急地说道。
两万,买,婆娘?
顾晨勉强弄清楚婆娘的意思后,她算是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了,这个看着30多岁的中年男人花了两万人民币,买10来岁的小女孩夏四妮回去,当老婆。
卧槽,还有没有法律道德了?
顾晨在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她瞧着那个男人:“这小女孩还未成年,你们这样买卖,是犯法的!”
顾晨话一说出口,她感觉到周遭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在场的所有村民望着她的目光瞬间改变。之前大多是探究,好奇,没有恶意。现在,是警惕,甚至有凶意。顾晨突然觉得手脚有些发麻。
“她,她也是来买我的!她是买家!”夏四妮突然冲了出来,她撑开双臂,挡在顾晨的面前,两只又短又瘦好似竹竿的手牢牢将身后高出一个身子的顾晨圈住。手没那么长,圈不住一圈,她就半圈,紧紧拽着顾晨的衣服。只身一人,挡在跟前。
顾晨低下头,望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头发油腻稀疏,营养不良的小女孩。突然,有种熟悉感。
“你出多少钱?”之前和夏四妮吵架的那名中年妇女,出声打破了沉默。她警惕地望着顾晨,眼神里却又含着一些期待。顾晨知道,她期待的,是待价而沽。而这,是一场拍卖会,对象,是一个10岁的小女孩。
夏家村此刻的目光都落在顾晨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顾晨开口。顾晨抿了抿唇,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说多少?那边说两万,那她是一倍还是两倍?还是……在她犹豫时,夏四妮替她给出了回答。
“四万!她出四万买我,但她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你们陪我们去县城里取钱。再多给你们一万!”夏四妮这话是冲着对面的中年妇女说的。
四万一说出口,顾晨看到对面中年妇女的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再等到“多给一万”出场,顾晨看到那个妇女身形控制不住地往前倾,下一刻好像就要扑过来。她再是看不懂人情,但此刻,也知道,对面的妇女十分十分心动。而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因为这价格,全部噤声,就连那个“竞争对手”也似乎被这个价格唬住,没有开口。
五万,就能决定一个小女孩的人生。
“你,你真的要花五万买我家四妮?”再开口的,换成了一个拿着烟杆的中年男人。
他的话里讲的是“我家四妮”,顾晨猜他应该是夏四妮的父亲,夏老三。顾晨觉得,这和她在警察局里看见的照片不太像。夏老三本人看着年纪更大些,双眼深深凹陷了进去,脸上是一道道裂痕,不知道是被晒伤的,还是被农草割伤的。
但顾晨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看向顾晨的眼光里,有着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的东西,对夏四妮的担忧。
五万,不是天价数目,但对于顾晨来说也不是眼都不眨就可以随随便便给出的钱。她低下头望向夏四妮,夏四妮同时也抬头看向她。
不管她电话里说的是不是真的,顾晨都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一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还没走出大山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要被迫完成“婚姻”,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里去。她知道花钱买卖是不对的,她应该报警,从根本上阻断这种违法的行为。但她看一眼这周围围着的人,她知道,明着不能来,只能暗着。
“嗯,我和我老公一直想要个女儿,他就在县城等我们,所以我们特意来就是为了带四妮回家。”顾晨说道。自从爸爸生病离世,顾晨有记忆时,家里就只有她和顾妈两个女人,她知道,有个男人在某些时候能够起到的威慑作用。
“老三,我这……”
“他幺叔,你也看到了,确实是这价钱摆在这儿。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个小儿子还等着钱救命……”
话说到这儿,大家都心照不宣了。那个中年男人还在同中年妇女争执着,顾晨的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她下意识缩回手。这才发现,是夏四妮握住了她。
她,也在害怕吧。
“你老公既然在城里等你,那我们就走吧,拿了钱,我们就把四妮给你。四妮,过来。”
被喊到的夏四妮望了望顾晨,顾晨将她握住自己的手反手紧紧捏了捏。夏四妮这才松开手朝着对面走去。
“四哥,借下你的摩托。我们去趟城里。”夏老三冲人群里喊道。
“要的。”
看热闹的人群这时才反应过来,夏四妮真的被卖出去了,而价钱翻了两倍多。但还没人意识到,为什么外地的顾晨会知道夏四妮。而顾晨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四妮要让她上县城去取钱。
去县城的只有夏四妮,顾晨和夏老三。因为摩托车只拖得了这么多人。
老旧的摩托车在到处是烂泥的路上不算快地前进着。
夏四妮坐在中间,她将手往后绕,她的手不够长,不能圈住在后面的顾晨,她就紧紧抓住顾晨腰部两侧的衣服。在没有头盔的摩托车里,最外边的座位是最危险的。好在这辆摩托车速度提不到多高,顾晨虽然有些忐忑,但还不至于惊怕。乡间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爽,乡路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