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男朋友为你做这么多，真的是为你好，而不是觉得你好拿捏，好控制，一边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处处要求你，一边隐形ppt让你越来越没自信，从而再也离不开他吗？
理智令他没有将这番猜测说出口。
“我冒昧问一句，你今天来面诊，是你自己想来，还是你男朋友的意愿？”
宋佳楠一愣，想了想：“当然……是我自己想来啊。”
“那你男友平时会经常，嗯，像刚才那样吐槽你，然后提到让你做手术吗？”
“……”宋佳楠沉默了会儿，才犹疑着张张嘴：“他……是说过不少次，但他没说错啊，确实不好看，他也是为我好。”
帅南星：“……”
检查室到了，门口都是等待医生们前来检查的求美者，帅南星将未尽的话咽回肚子，示意宋佳楠去分诊台重新预约取号。
重回门诊室，尹宁医生正在收尾，见他来了，正好一起去检查室。
尹医生走在前面，问他：“第一天跟门诊，什么感受？”
来了，这熟悉的被老师关爱的感觉。
“我觉得身为女性挺不容易的。”
帅南星耸耸肩：“来面诊的求美者，十个有八个是女性，男的寥寥无几，是男性同胞们就完美无缺吗？未必吧。”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当然，我除外。”极近臭美自恋之态。
尹宁医生一噎，嘴角笑容自动消失：“没让你评价自个儿。”
“好吧，”帅南星举手投降，“就说咱们中心吧，来面诊的女性求美者里，有多少是为了老公男朋友一句轻飘飘的‘好看’，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只为自己求个舒心呢？”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宋佳楠。
尹医生看他一眼，有些好笑：“问你感受，怎么还上升到两性关系上了。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点，事情不是这么论的。”
“来这儿的女性求美者，无非就那么几大类。一类么，确实影响到了正常生活，比如走路骑车摩擦不舒服啊，穿不了紧身裤啊，深受其扰多年，这种就是来寻求医生帮助，希望解决问题的。对她们来说，美观当然也重要，但没那么重要。另一类么，不影响正常生活，但因为各种原因觉得丑，不好看，可能是自己不满意，可能是另一半不满意，这就是奔着精雕、美观、对称来的，美观是第一要义。可能还有那么一小部分，既不影响正常生活，形状也没那么不好看，但一定要追求完美的。精雕算什么，还要定期来漂红，力求形状色泽都完美。像这部分人，那里面的弯弯绕就多了，没必要展开讲。”
“女性容不容易对你我而言不重要，这世上大多数人谁又容易了？作为医生，能不能在面诊环节快速辨别求美者需求，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这才是你应该关注的重点。最忌讳的就是被求美者牵着鼻子走，忘了自己的职责。”
帅南星心下一凛，明白这是尹医生借提问点他。职场肺腑之言少有，他端正了态度，朝尹宁道谢：“我记下了，尹老师。”
态度端正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尹宁“嗯”了一声，对帅南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检查室内。
高冷的全副武装女士脱掉裤子，褪去内裤，躺在妇科检查中常见的病床上，在尹医生的要求下岔开腿架高下半身，静静等待着医生检查。
帅南星再见多识广也顶不住这场面，早在她动手脱裤子的时候就退到了隔离窗帘后面，两只耳朵爆红，于无声处泄露主人心绪。
可惜才躲进去又被尹医生喊出来：“过来帮忙。”
求美者转过头，隔着墨镜窥视帅南星一眼，又冷淡地转过头去。
帅南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先用免洗消毒洗手液清洁双手，再给尹医生戴好橡胶手套，退到尹医生身侧，看他熟练地一边触诊，一边示意求美者摘下墨镜，朝左侧的分析屏看。
“姑娘，你看哈，主要是单侧不对称，相比正常另一半形态它有些外露，对吧。这个呢，手术也比较简单，一般主流方案是两种，一种是边缘切除法，一刀切除多余组织，好处是能把你不满意的颜色基本切掉。缺点呢，愈合后外观可能没那么美观，也会损失掉一些神经触感。另一个方案呢，上di瓣去皮法，这个好处就是更对称，外观也更自然，也不会损坏功能性，我个人推荐你做这个。”
求美者点点头，又问：“手术恢复后，不影响我做漂红吧？”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就能看出这是个非常明确自身需求的求美者。
“基本没什么影响，不过建议你后续还是来我们医院做，万一有问题也能尽早发现，尽早解决。”面对这类提问，尹医生通常不会把话说死。
求美者同意了：“那就这个方案吧，最快什么时候能手术？”
因为求美者事先做了妇科检查，确认没有炎症隐患，尹医生便和她约了第二天上午的手术。
“按照科室规定，术前要拍照存档。”
尹医生告知完，示意帅南星去拿一旁放置的摄影器材给求美者拍张正面照片。
帅南星指着自己，一脸错愕：“……我？”
尹医生点头：“对，你来拍，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帅南星拿起相机，调好参数，深呼吸几口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方才凑近，专注地拍下了求美者的局部照。
一张照片拍完，明明是开着空调的凉爽室内，他的前额、手心、后背还是出了薄薄一层汗。
长这么大，他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为了避免纠纷，拍好他便拿给求美者和尹医生确认。
求美者淡定地穿好衣服，戴上墨镜，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尹医生抬手拍在帅南星肩上，意味深长道：“年轻人，这才哪到哪啊，尽快适应吧！”
帅南星拿着相机，无端端打了个寒噤，已经隐约体会到了颜乔安排他过来的森冷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