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伤口,季胜很快就回来了。
他没有空着手,还端来了夏诗雅的晚餐。
“这……这些也是你做的?”夏诗雅望着面前的小餐桌,十分惊讶。
茭白炒肉丝,秋葵蒸蛋,清蒸鲈鱼,以及一碗汤底雪白的烂面条。
“嗯,你尝尝吃得惯吗?”季胜站在一边,给她夹菜,贴心专业的程度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管家。
夏诗雅尝了一口称赞道:“好吃。”
“那就好。”
“你不吃吗?”夏诗雅抬头望着季胜。
“我还不饿,等一会儿再……”
“一起来吃吧。我胃口小,这么多肯定吃不完,浪费了多不好啊。”夏诗雅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季胜空出了一个位置,“面条分你点吧。你一个大男人光吃菜也吃不饱……”
“不用,我在路上买了吃的。”
夏诗雅不由出了神,她看着季胜拿出来的白面馒头,恍惚之间,身旁高大沉稳的男人又与她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
夏诗雅笑了下。啃馒头这种行为显然和富家公子哥的身份很不搭,但季胜就是季胜,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样的季胜反而更让她感到亲切与安心。
用餐时间很安静,但并不难熬。吃完之后,季胜收拾碗筷和桌面,夏诗雅则像大小姐似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季胜忙前忙后。
“我感觉自己状态挺稳定的,你等会儿早点回家休息吧。”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夏诗雅心里很不是滋味。
“陪护床之间有帘子。”季胜说,“我也不打呼噜,不会打扰到你。”
“我不是怕你打扰我。”夏诗雅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医院的陪护床睡又硬又窄,你在这儿估计休息不好。”
“不会,睡这种床我很习惯。”对此季胜毫不在意。
夏诗雅一阵语噎。她忘记了季胜过去的生存环境,比起学校的硬板床和草垛堆积起来的床铺,医院的陪护床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是不是我留在这儿,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季胜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我请护工来……”
“没有!不是……我没有不舒服……”夏诗雅不好意思地将头偏向另一边,“你能留下陪着我,我……很安心。”
夏诗雅唾弃自己的自私自利。但比起陌生不熟悉的护工,她确实更想要季胜。
这是很不好的预兆。
她似乎愈来愈依赖季胜,愈来愈离不开对方了。
“请把棉签竖着按住。”
“多按一会儿,不要揉。”
拔完针后,夏诗雅望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疤痕发呆。
好丑。
歪扭扭的伤疤像一条深褐色的蜈蚣趴在她的皮肤上。
“等过两天,我去买些芦荟胶和维生素E软膏。”季胜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这么深的疤肯定祛不掉了。”夏诗雅缓缓挪开视线,故作轻松地说,“算了,就当给自己留个教训吧。”
“现在医美技术很发达。你要是在意,我去咨询一下,肯定会有方法的。”
“你在意吗?”夏诗雅转头看着季胜。
冷不丁地被问,季胜没有能马上回答。
“我的意思是,男生会在意这个吗?女生手腕上有这样一道恐怖的疤痕……”夏诗雅抬了下眉毛,“感觉或许会影响我以后找男朋友?”
“我不在意。”季胜低着头。在他眼里,夏诗雅的美丽不可能被一道小小的疤痕影响。
“哦,”夏诗雅说,“那我也不在意了。”
夏诗雅这回答让季胜心跳快了一拍。
他不在意,所以她也不在意。
简直就像在说“他就是她以后要找的男朋友”一样……
季胜知道这是误解。
他总是会下意识揣测夏诗雅的言外之意。
有时仅仅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他也会着了魔似的地胡思乱想。
正想着,就听着夏诗雅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今天我们可以早点睡觉吗?”
“……好。”
头脑里的遐想带来后知后觉地羞耻,季胜耳根发热,面上却不显。纵然无比珍视两人之间的情谊,但他对夏诗雅的感情从来都谈不上单纯。
发乎情,止于礼。
他不是圣人,对于喜欢的人,也难免会生出难以启齿的念头。
简单洗漱完,季胜关掉灯,在隔壁的陪护床躺下。怕夏诗雅睡得不自在,临睡前,他还不忘把两个床位间的帘子拉好。
两人互道了一声“晚安”,便不再说话。
夏诗雅平躺在床上,望着病房的天花板。
躺了一天的她其实还毫无睡意。
喊困也只不过是想找了一个借口让季胜早点休息罢了。
阖上眼,又睁开,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夏诗雅终于忍不住侧过身来,望向两人间那层朦胧的白纱。
病房里静悄悄的,仔细聆听,夏诗雅才注意到那边传来的很轻的呼吸声。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她抬起手臂,小心翼翼捏住白纱的一边。屏住呼吸间,在两个床位间拉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这时的路灯未灭,有朦胧的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白色的纱帘轻轻地荡漾着,他们面对面躺着,深邃利落的轮廓若隐若现。
季胜阖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窄小的陪护床上。
他睡得很老实,很严肃,像是在梦里考虑着什么麻烦事。
这一幕让夏诗雅恍惚。
她不是颜控,因为工作的关系,更是见多了各式各样英俊帅气的面孔。可此刻她却望着男人的半张脸挪不开眼。
“睫毛怎么能比我还浓。”夏诗雅忍不住嘀咕。
她大着胆子将纱帘又拉开了些,抿成一线的嘴角和线条清晰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