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致成袖子上的黑糊也用湿毛巾一点点抹去,缓缓说道:“心琴是一个深情重义的人,你若在她面前表现出半点好处,她就会以为你真情未断,便舍不得你。你只有用粉身碎骨也不怕的决心和万箭攒心不回首的冷漠,才能让她对你彻底死心,不再固执地惦念着你。她才能放下过去。”
致成听完,长叹一声说道:“可我实在没有那般的决心,我该怎么办?“
老师父一愣,将毛巾放到桌上,说道:“你没有?你不过是因害怕而不愿使用罢了。总有一天,你必须要做出你的选择,并直面它所带来的后果。”他见致成一脸愁容,面色纠结,又突然摇头叹息道:“哎,你们俩个,真是世间少有的极品。”
致成微皱眉心,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父说道:“徐心琴啊,就像冬月的梅花,别人都在春天风和日暖之时绽放,而她却偏要在冰天雪地里独开。争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为了这份执着,也不知她吃了多少苦。”
致成问道:“那我呢?我像什么?”
师父说道:“你就像菜棚子上的瓜藤。”
致成茫然不解,“为何是瓜藤?”
师父轻笑两声,没有作答。
不久,那些粘稠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完了。师父将毛巾给他,说:“行了,收拾好快走吧,我还要品尝下这儿的招牌菜呢。”
致成忍着火辣辣的刺痛,用毛巾轻轻擦掉手上多余的水分,捏了捏,一点儿也不粘了。他拿着毛巾,呆坐着。
老师父说道:“你还愣着干嘛?”
致成说道:“可我该去哪?”
师父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不成?行吧,我让小二多拿双筷子。”
致成听了老师父的话,寻思许久,还未等店中小二送上来筷子,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老师父久历风霜的脸,说道:“我得去找她。”说罢,便一脚踏出客栈大门,往外快步离开。
老师父也不阻拦他,由他去了。
在繁荣喧闹的街市之中,致成从头询问起路人,向他们打听有关那位少年的消息,不知是天公作美,询问到第五人时,偶然得了指示。
他随着指示方向行了二百来步,果然见得那位背着两把宝剑的少年,此刻正带着心池和九铃与一位穿着鳞纹墨袍的巡检说话。
“携兵入市是违法的,你们且和我走一趟。”那位巡检士兵说道。
少年满脸尴尬,强挤出一抹微笑,眯着眼睛,说道:“这不是兵器,是驱邪用的木剑,不信你看。”他说着将背上的两把剑卸下来,横举在胸前。剑鞘紫檀造就,鞘口处镀一环青铜,正面雕着古松,反面刻着云鹤。少年将其中一把剑从剑鞘中缓缓拔出,只见是一柄棕色木剑。
巡检士兵说道:“那另一把呢?”
少年的额头突然冒出几滴冷汗,将木剑收回剑鞘,伸手抓住另一把剑的剑柄,迟迟不敢将其剑身拔出。
突然这时,远在他们身后的致成突然喊起心池的名字,引得心池和九铃相继回头望去,那位巡检士兵也跟着望去。
少年一见机会难得,果断地将两把剑的位置悄悄一调,等巡检士兵反应过来,少年不再犹豫,迅速将那剑身拔出,还是一把木剑。
因为两把剑长得相似,巡检士兵分辨不得,又见少年打扮像个道士,便不再作问,巡逻去了。
少年长吁一口气,重新把剑背负到身后,把剑鞘挂绳勒紧,转身见到致成匆匆跑了过来,有些警惕地说道:“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致成到了他们跟前,气息有些喘。他咽一下口水,看了眼少年,随即走到心池面前,突然就地跪坐下来,与她平视。
心池没有逃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看着他的嘴巴。
致成想伸手抓她肩膀,手抬到一半,又放弃了,把手放到自己大腿上,说道:“对不起,心池。先前的事,是我错了。我应该拉住你的。让你受怕了。”他说完,低眉垂眼,一阵沉默。
就在大家以为这就结束时,心池却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我娘在哪吗?”
致成猛然一惊,迅速抬头看她,嘴巴半张,说道:“知道,我当然知道。”
心池又说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娘?”
致成发了会儿楞,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他随即伸出手,摊开掌心。
心池没有犹豫,将手搭了上去。
少年反而是一惊,连忙拉住心池,让她小心别被骗了。
一旁的九铃也附和。
可心池却回头说道:“我知道他,他和我娘认识。我们之前见过。”
少年和九铃皆一愣,突然异口同声说道:“那你方才不早说!”
心池被他们吓得浑然一抖,赶忙低头看向别处。
致成缓缓起身,牵着心池娇柔的小手,虽然他自己的手刚才被热水浇烫过,如今还隐隐有些刺痛,但心池的手却冰凉得像雪,一冷一热,让他皮肤上火辣的痛感减弱了许多。
于是他们四人,不紧不慢地向着太平街走去。
路边的歌楼里灯火辉煌,频频传出优美婉转的丝竹之音,伶人声情并茂的歌喉伴着柔情似水的玉笛琵琶,欢喜地交织在一起,词中唱的是多年游子背井离乡,历经磨难,重获团圆的故事。
他们一行人穿街过市,行了约一二里路,便遇到了先前一同寻人的几位巡检士兵。士兵们得了消息,随即奔走相告。不久,心琴和陆巡检便知道了,跟着告知他们的士兵,急匆匆赶来。
不久,心琴远远地见到心池,突然泪如泉涌,也不管她的长裙被尘土弄得有多脏,大步飞奔过来。她跑到心池跟前,来不及开口,只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住心池,一边流泪,一边不断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心池被紧紧地拥抱着,下巴抵着心琴的肩膀,耳朵贴着她的耳朵,一股久违的温暖传到心池冰凉的脸颊。她突然也泪如雨下,紧闭双眼往娘的怀里钻。
众人看着她们俩耳鬓厮磨、深情相依的模样,都寂然不动。
过好一会儿,心琴依依不舍地松开心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