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阮志刚接过于东给他倒的凉茶，也不急着喝，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于老师，你是不知道，我这儿子啊，虽说出了名，挣了钱，但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行，我们在老家……” 接下来的时间，就成了一场一对一的批d大会了。 主批人是阮志刚，被批人是他儿子阮小虎，而于东则担任着看官的角色，当然，看阮志刚的样子，应该是希望于东担任判官，给他评评理，又或者是加入他的阵营，帮他一起批d阮小虎。 这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 于东能感觉到阮志刚有些口干舌燥，但他似乎不愿意停下对阮小虎的批d，攥在手里的那杯凉茶愣是没喝，于东都怀疑这杯凉茶已经被他给焐热了。 以前阮小虎跟于东说父亲偏心，于东还当阮小虎站在自己的立场感觉上有些偏差，但是今天看到这架势，于东才发现阮小虎对他父亲还是口下留情了。 按理说，二儿子现在成了作家，名利双收，作为父亲他理应感到高兴。 但是跟今天他们第一次见面，阮志刚满口都是对阮小虎的抱怨，说阮小虎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年他们为了供他读书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他赚到钱了也不知道顾着家里，哥哥弟弟生活跟他差那么多也不知道帮衬着点。 阮志刚还给阮小虎在农村物色了一个媳妇，想让阮小虎回家结婚，这心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把小虎给套住，攥在他们的手把心里。 他们老家之前给老三盖房子，阮小虎给了一些钱，不过阮志刚却责怪他给的太少。 但是据于东所知，阮小虎当时是给了三万块的。 阮小虎的钱基本都存在公司那边，他手头就放个一两万的，平时生活肯定够用，遇到需要用大钱就要从公司支取。 而他这边一取钱于东就会知道。 虽然这两年三万块大不如以前值钱了，但是在农村也还是能盖得一个小楼房的，可能不会太豪华，但绝对够住了。 但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于东就觉得阮小虎这事办得太蠢，给的太多了。钱给出去，不但收获不了他们的感激，可能还会养几个仇人出来。 说到最后，阮志刚终于将杯中的凉茶喝掉，然后跟于东说道：“于老师，我是一个天天在田地里面找食的大老粗，没文化，也不懂教育，还希望你能多管管。” 果然，找于东给他评理了。 于东虽然跟阮志刚这类人打交道少，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阮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于东点点头，然后勐然一拍茶几。 啪！ 他这一拍用了力气，声音很大，把阮志刚吓得一愣。 拍完之后，于东指着阮小虎的鼻子说道：“阮小虎，我问你，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曾子养曾，必有酒肉……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于东先来了一大段《孟子》，之乎者也说了一大串，然后继续厉声道：“像你这样不孝无德之人，不配做我的学生，更不配写文章，今天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跟阮大哥回老家，为家里分担农务，侍奉在左右。” 阮小虎愣愣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阮志刚就连忙说道：“别别别，于老师，没有这么严重，我……我说的是夸张了点，小虎还是很不错的，对我跟他哥哥弟弟都很不错。” “之前盖房子，虽然给的钱不够，但也不怪他，都怪我家老三，太贪心了，非要搞排场，本来三万块钱就够了，到最后超支那么多。” “还有啊，上次小虎回去带了不少东西，也给了我们一些钱。相亲的事情怪我，还用老眼光看他……” 虽然于东之前说的那一堆他没听懂，但是后面让阮小虎滚蛋他是听明白了。阮志刚说的很快，把刚才抱怨阮小虎的话一条一条地又往前找补。 亏他记性还不错，数落了阮小虎那么多条，他竟然都还记得。 阮志刚这种反应完全在于东的预料当中，他是偏心，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自然清楚如果阮小虎真的被于东给逐出师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阮小虎的事业将会严重受损，赚的钱会变得很少，然后能给他们家的接济也会变少……也可能就不是变少那么简单，而是根本就断了，一切回到原点。 阮志刚心里的那些算计，于东清清楚楚。 阮小虎看着父亲不停地在跟老师说他的好话，也是一脸的惊讶。 刚才于东忽然呵斥他，他第一反应就是诧异，因为这完全不是老师的行事风格。 即便老师相信了父亲说的那些话，也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现在阮小虎明白了，老师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为了拿捏住他父亲，而这一招显然奏效了，刚才还在给他数罪名的父亲，忽然就开始竭力维护他了。 阮小虎还在发愣，阮志刚就一把拉住他胳膊，“你小子发什么呆，还不赶快跟你老师解释。” 于东表情严肃地摆摆手：“既然阮大哥已经这么说了，我也相信，不过小虎你要是想继续留下金艺，留在我身边，就要记住，不要让我听到任何关于你的负面消息。” “于老师放心，小虎他不会的。”阮志刚说道。 于东看了看阮小虎，又看了看阮志刚，忽然笑了起来，“阮大哥你也不要怪我心肠硬，我这人就是眼里揉不了沙子，当年收小虎也是因为看他心思单纯，有一颗寻求进步的心。” “是是是，于老师做得对，严师出高徒嘛，小虎能成才完全是亏了于老师的教育。” 看到于东脸上的笑容，阮志刚暗自松了口气，他是真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大作家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还和和气气的，忽然就拍桌子要撵小虎滚蛋。 也难怪提到老师，即便人不在面前，小虎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这老师平时这样阴晴不定。 戏里面唱“伴君如伴虎”，这小虎跟了这么个老师，也没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