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胸口像是有一个漏风的洞,凛冽的寒风从中穿过,激起一阵仿佛生剐血肉般的痛感。
明寄微就是这么被硬生生痛醒的。
她感觉眼前很亮,但又雾气蒙蒙,全是重影。
好痛……
明寄微迟钝地想要蜷起身子减缓疼痛,却又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脸上很湿,像刚才还浸在水里。
右方似乎有风吹来,将她脸上的湿意稍稍吹干,明寄微才感觉到黏。
还有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去,滑进头发里。
“嘶……”
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右方传来:
“……微微?”
风被挡住,亮光也被挡去一些。
明寄微觉得身边立了道影子,这才发现自己是平躺着的,脸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星空。
她呆呆地望了片刻,终于认出那并不是真实的星空,而是房间天花板上的投影——投影里的星星不会闪动,它们只安静地停在那里。
温热的手轻轻揩过她的眼角,带着怜惜的意味:
“很痛吗?抱歉,做完全面排除检查后默迪老师发现你没办法进医疗舱,只能让你在特护病房输营养液和修复液,现在止痛药效果可能过了,等会我去问问能不能再打一针止痛剂。”
“默迪……老师?”
“对,以前我们的假期实践证明就是他签的字。”
明寄微终于从刻骨的痛楚中醒神,转而去看说话的人——
他正巧也微微俯身,明明神情喜悦,明寄微却无端从他熟悉的眉眼中看出来一抹极浅极淡的哀伤。
她反应了一会,愣愣喊道:
“谢……忱?”
“是我。”谢忱望着她,轻声应,“我回中央星休假了,寄微。”
等又打过一针止痛剂,病床床头被摇起一些,明寄微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着站起身重新走到床边坐下的谢忱,有些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还没走出病房的半兽人医生当即端着托盘转身,说:“三天前,第一塞勒涅日晚上,明小姐你在梧桐大道第一研究院附近遭受枪击,当胸中弹。”
明寄微看见他头顶两只耳朵动了动,尾巴也在身后摇来晃去。
唔……看上去像犬类兽人,难怪话这么多……
自称“来登”的医生继续说了下去:“默迪老师足足抢救了你半天才把你救回来,你康复之后记得给他送个,呃,什么来着?”
明寄微见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忱,而谢忱并没有半分搭理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帮他把话补完:“你说的是古蓝星文明里的‘送锦旗’对吗?我会的。”
来登点头如捣蒜:“对对就是这个,不愧是元帅请的专家!诶我先走了老师叫我明小姐下次再见啦有事按床头通讯按钮找医护——”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他太吵了。”明寄微听谢忱说话,察觉他声音里隐带怒气,“不适合你静养,下次叫别人来。”
闻言,她转头打量自己三年没见的竹马——神情还是很冷,像冰封的雕塑。眉眼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比之三年前要更为坚毅,有经历过风霜雨雪的痕迹。
但好在还不算太陌生。
“我的通讯好像坏了。”明寄微抿着唇说,有点不好意思,“你能帮我联系元帅或者执政官吗?”
她认真地看着谢忱,眸光清亮:“我有很重要的事,只能告诉她们。”
谢忱替她接通元帅的视讯,在等待对面接听的时间里,安静地看她。
乌黑如墨的长发顺着她手臂流泻,尾端隐在被子里,叫人看不分明。她的肤色也被衬得更白,在光下近乎透明,似乎能看清其下青色的血管。
如花的面容,秋水盈盈的双眸,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她唇色微微泛白,像一朵粉白的蔷薇。
她本身也像一枝蔷薇。
……只是三天前,他看见她染上血红。
元帅的影像适时弹出,神色严肃的女人询问道:“谢忱,什么事需要越级找我汇报?”
谢忱回过神,松开扣紧的指节,回道:“寄微醒了,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您。”
元帅面容稍稍柔和,唤她:“寄微,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明寄微听到元帅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她没有太过在意,只轻声细语地交代:“我听医生说我在梧桐大道中弹,在此之前我其实是逃出来的。”
“我本来该正常下班回家,但孙季中绑了我……还要杀我,他临时接了个通讯走了,我才从实验室里跑出来。”
影像猛地一晃。
明寄微有些疑惑:“谢忱,你没休息好吗,怎么手抖起来?”
谢忱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
明寄微看不清他的神色,干脆略过,继续说:“我套了他的话,他和教团合作了,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既没录音,也没录像:“但我没有证据能证明……”
“不用证明了。”元帅说。
她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孙季中在第二塞勒涅日离开中央星前往边缘星系,目前处于失联状态。他飞行器坐标最后一次在星网上显示时已无限接近冥河星系,结合你刚才所说,可以确认叛逃。”
明寄微感觉身体发冷。
她没有再和元帅对话,转头抓住谢忱的手——谢天谢地,刚才来登过来给她打止痛针的时候顺便解开了束缚带,不然她现在甚至没办法抓住谢忱——急切地问:
“你有没有植入生物芯片?”
谢忱抬起头,不知怎的,明寄微觉得他眼睛微微发亮:“没有,第一军团驻地离中央星太远,基本没有人植入生物芯片。”
元帅老大不乐意地问:“寄微,你怎么不问问我?”
明寄微一下松开了谢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如蚊呐:“……亲近的人都知道元帅您对生物芯片排异反应严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