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嗒!嗒!嗒!”
皮靴踩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冷硬的响声。
抵达寝宫门前,我怵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重工制造出的门,需要推开门的人用上不少力气。
背过身把门锁好,我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转回身去。
金色的发丝温顺地垂在她身后,她坐在窗前任由晚风将她的发丝扬起又落下,月光落在她的指尖,像是一同感受她的孤独和落寞。
“尼拉。”
我轻唤了她一声,看到她耳朵不自主地动了一下,知道她定是听到了我的声音。
可她并没有理会我,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宁愿将目光落在那没有实体的清辉上也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初见她时,她正光着脚丫踩在溪上捕着鱼嬉着水,曦光落在她眉眼间,散落一溪的潋滟浮光,因她的动作而随之摆动的金色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宛若妖精似是而非的蛊惑,空气中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清香,像是雪落栀子,又似雨落山间,让人不觉间便纵身旷野,醉倒在花海。
我盯得出神,一时忘了身处何处。
军队拖着沉重盔甲的声音将她惊跑,看着她瞪着圆眸害怕得四处逃窜的模样,我无端联想到那被惊得不知所措,落荒而逃的小鹿,又觉得像是传闻中才会有的林间精灵。
她叫尼拉,斯塔尼莱尔·尼拉,多么美好动听的名字,我在心里重复念了一遍又一遍,想将这个名字刻入心里。
......
“兽人,肮脏的血统,杀。”
一声令下,从此再无阿尔瓦诺。
究竟是血脉真的有高低贵贱,还是为自己的私欲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想去分辨。
她被我带回了我的王国,而她那带着兽人血统的儿子被我丢在周边的村庄。
至于为何留狄西斯一命,是因为片刻的仁慈,还是因为内心深处自知所行之事为人不耻,我不想去深思。
在她以泪洗面的日子里,没有人可以阻止封后大典的进行。
望着她郁郁寡欢的侧脸,我刻意忽略她的怨恨和悲戚,只是将她轻拥入怀,心里无比顺畅。
你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尼拉。
......
寝宫里里一些稍微尖锐的东西都被我下旨搬走,她不吃不喝抗议不成便想方设法想了结自己的性命。
今天是她昏睡的第二天了,巫医告诉我她活下去的意志很低迷,再这样下去,危在旦夕。
“你要是死了,你的那个儿子也别想活。”
我承认,在这个力量至上的国度,用强权去胁迫一个女人是多么卑劣。
“只要你醒来,我允许你见他。”
我每日每日在她耳边这样告诉她,在第五天的时候,我听到她沙哑地问道:“你所说的,可真?”
她还是想着阿尔瓦诺,那个破落的村庄,想着狄克西·阿尔瓦诺那个死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是。”
即使心里千般不愿,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脸庞,失去光泽的眼眸,我咬牙切齿地应了声,在不甘中,只觉得舌下含着黄连。
......
她的脸颊渐渐圆润起来,虽不及初见时的模样,但也渐渐有了气色。
我允诺她可以见狄西斯,但是不允许她与狄西斯见面,即便如此,她还是每日每日都准时往那个地方奔去,只是远远看着,她就能心满意足很久很久。
望着她次次毫不犹豫地奔向别人,我站在高塔上苦笑了一声,告诉自己,至少她每日都会准时回来。
......
“我想和他说说话。”
这是她来到这后,第二次愿意主动开口对我说话。
只是,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是为了狄西斯,她和狄克西·阿尔瓦诺的儿子。
我下意识想拒绝,底线若是有一次下降,便会有无数次下降。
“我可以允许。”
可无论我内心如何挣扎,我一开口,便满是讨好的卑微。
“真的吗?”
我看到她错愕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染上喜悦,心脏一阵抽搐。
“不过有条件。”
她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转而又换上冷若冰霜的神色,“说吧。我知道,你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从来吝啬对我施以笑容,我知道,“我要我们做正常的夫妻,就像...你对待狄克西·阿尔瓦诺那样。”
“......”
闻言,她偏过头去,顺着她动作而滑落的发顺势挡住了她的脸庞,我看不到她的神情。
人越是在意什么,越会提起什么,所以我总是提起那个名字,即便我知道她听到后,空气又会沉重到凝固。
“好。”
不知道她的内心挣扎了多久,我最终还是听到了让我满意的答案。
我主动向前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感受到她身体一僵,也不愿意放松,只是将头埋在了她散着淡淡香气的发丝里。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我的心跳似密集的鼓点加速跳动个不停,明明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情窦初开的紧张和期待。
我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满足了。
......
她开始会问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会为我采集鲜果酿制果酒,会在我在书房久坐一日的时候为我端上一杯热茶,会在微凉的夜晚为我披上外袍告诉我“外面冷,多穿点。”,会在意我休息时间是否充裕。
她好像真的开始在意我这个人了,即便我知道,一切只是为了母子相认的那一刻,可我依旧还是感到不可抑制的高兴。
我暗自奢望着,或许有一天,她也能看见我,走向我。
“还不睡吗?”
看到我拿着大臣们新递上的谏书,她望着夜色向我开口。
“这就睡,这就睡。”我放下政务,撩开专门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