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铃声响起来时,周毓手上的结案报告还有最后一页。
她那声平淡的“喂”让电话那边的宁维维恨铁不成钢:“ 老李要结婚了周毓!”
周毓敲下最后一个字,回答得漫不经心:“是吗?室长今年30了吧?她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李文君是周毓她们大学时期的室长,平时十分内向的一个人,大学四年除了班级对外交流等必要活动以及男性老师对学习方面的交流探讨,几乎没有和任何男性有过十句以上的交流。毕业七年来,从没听说她有过恋爱经历,这也是宁维维今天这么激动的原因。
“那可是老李!”宁维维听出周毓的心不在焉,顿时比刚才还激动了,“老李那个万年铁树都开了花,说结婚就要结婚了,你呢?八年了,许正辉该不会到现在都没一点表示吧?”
“我?”周毓勾了一下唇角,带着连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淡淡自嘲,“谁知道呢?下辈子吧。”
电话那边短暂地沉默了,宁维维无奈,没再纠结周毓的问题:“老李这周末的婚礼,有时间一起去?”
周毓说好:“我刚结束一个庭审,对方没有上诉,这周末刚好有时间。你问问文君还缺不缺什么,咱们明天提前一点过去给她准备。”
宁维维调侃她:“又拆一桩婚?”
周毓无动于衷。自从她专职了离婚律师,每打完一个官司都会被这样调侃,她早就习惯:“我那是救人于水火。”她毫不走心地反驳。
大概将报告浏览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刚点了保存关闭文档,铃声就再度响起。她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没接,任由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
“你突然释怀地笑,笑声盘旋半山腰,随风在飘摇啊摇,来到我的面前绕……”
周杰伦的声音低沉,这已经是第二个电话了。好在已经周五了,整个事务所只有她一个人在加班,不担心吵着别人。周毓看了看天色,最后一丝晚霞也消散了,城市的霓虹灯亮起,路上的车水马龙仍未停歇。
她接起电话。
“周毓,忙完了吗?”
她嗯了一声:“刚完。”
许正辉好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疲惫,柔声询问:“累了吗?我现在出门,到了给你发微信你再出门。”
周毓又嗯了一声,在许正辉快挂电话的时候忽然叫他:“正辉。”
许正辉应了一声,半晌没听到她的下文,又问道:“怎么了?”
周毓默了默,最终只是说:“没事,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
她工作的事务所离许正辉家不远,开车二十多分钟的样子。等他过来的间隙,她把报告拷进U盘,打算关机的时候,鼠标划过U盘中的一个文件夹,她顿了一下,双击打开。
接近百张的照片,全是宁维维和唐明止的婚纱照,照片中的宁维维几乎每张都笑得肆无忌惮,一旁的唐明止微笑看着她,两人眼中全是诉不尽的爱意。
他们俩是闪婚,恋爱只谈了短短半个月,结婚速度让周毓咋舌。宁维维却不以为然:“真爱不在乎时间,前段时间有个男明星,叫啥来着?我忘了,人跟他前妻恋爱长跑十几年,结果呢?结婚一年,说离就离。所以啊,恋爱时间长短什么都表明不了。”
周毓笑:“那你家老唐也挺厉害,能收了你这个情场浪子。”
宁维维大学四年纵横情场,前男友少说得有八九个,分手后求复合的都有一半,宁维维却避之不及,私下给周毓吐槽:“那个卷头发那个你还记得吗?我去,那就是个奇葩,我们俩出去吃饭,他还带了个女同学,那女生说是他的兄弟,平时处的跟哥们儿一样,还说什么‘我们早就认识了,要有什么就没有你的事儿了。’我看她都不知道廉耻俩字咋写的。”
周毓知道她不是个吃亏的性子,憋着笑问她:“然后呢?”
宁维维大手一挥:“然后老娘当场送他俩天长地久去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周毓感叹,“不过你比较厉害,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奇葩。你加个油,凑齐九九八十一难,看能不能取到真经。”
宁维维闻言作势要掐她:“还九九八十一难,你当我是唐三藏要西天取经啊!你可盼我点好吧!”
当宁维维告诉周毓自己要结婚的时候,周毓连唐明止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她十分震惊,甚至没控制住自己去摸了摸宁维维的额头,深刻怀疑她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你不是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你这是如来佛祖,一步登天啊!”
宁维维提起唐明止的时候,也没了以前那种张狂劲儿,带着平静而温和的笑意给周毓讲他的优点,讲了很多,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感觉,直到周毓问她喜不喜欢唐明止。
她抬头思考了半分钟,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喜欢。不,爱。”
周毓看她神色,明白了她后面那个字的分量。
直到见到唐明止本人,周毓才真正放下心来,他看着宁维维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玩闹的孩子,温柔而宠溺。至少在后来的许正辉眼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周毓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的眼神中包含的感情,叫做深爱。
是她曾经也拥有过的。
很久以前,宁维维给周毓说过一句话,她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可我从没觉得自己能那么幸运,能够在几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下和那个人相遇相爱。”她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一个幸运儿。”
周毓深感赞同,能和人相遇相爱的概率确实很小,可当时她深觉庆幸,自己竟然遇到了许正辉。
那份庆幸到如今,只剩下自嘲。
手机屏幕亮起,是许正辉的微信,他说:“我到了,你出来吧。”
周毓把电脑关了,提起包关上事务所大门,许正辉的车停在路对面,他没下车坐在驾驶座看手机,手机屏的光映在他脸上,隔着贴了浅色防窥膜的玻璃,周毓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周毓已经接近一周没见他了。
他们刚毕业的时候,周毓一心读研,他上班的地方和学校隔了大半个城市,那时候周毓的生活技能指数约等于零,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