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一顶苎丝小帽探出头来,穿着身圆领对襟的貂鼠皮袄,下面露出半截玉色深衣,衣角的皂色圆边由上好的锦缎滚就,随着此人下车的动作,在雪光中闪着耀眼的华光。
郑珏与段不循一拱手,接着便将目光落到谢琅面上,显然十分愉悦,“清和也在。”
原来他表字清和……清雅温和,真个是名副其实了。
静临想着,便听红萼悄声问旁边的人,“谁呀,这么大排场?”
那人道:“锦衣卫都来了,应该是二十四司的掌印太监了,只不知具体是哪一个。”
静临也是头一回见到阉人,忍不住一直向内张望,便见这些人推让一番,分宾主落坐。那太监自然坐上主位,旁边依次是谢琅挺直的脊梁,和段不循宽阔的肩背。
静临琢磨这个座次,似乎这位大珰与谢琅更亲厚些。
她对阉竖并无什么好印象,方才还觉得,段不循这厮不是好人,是故结交中人牟利;这会见谢琅挨着太监坐定,心里想的却是,他果然人见人爱,无论男的女的,还是不男不女的,都打心眼里喜欢他呢。
听说太监不长胡须,方才静临没看清楚,她心中好奇,一直巴望,又偷偷想,他们阉的到底是哪里,每日如厕会不会疼。
可惜今日银儿与翠柳没来,她心里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想,却无人可以咬耳朵。
段不循恍惚察觉到斜后侧这道好奇的目光,冷不丁地回头去捉,果然就教他捉了个正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正歪着头往郑珏脸上看,像一只没经过人世教养的山精。
他忍不住板起脸瞪了她一眼,她便像是见了鬼似的,立即别过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段不循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却是痒痒在额角那道已经愈合的疤上。
静临猝不及防与他目光相遇,下意识地闪避,只是闪避过后,方才觉得生气。
他刚才是在瞪自己吧?他凭什么啊!
气呼呼地瞪回去,那人已经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得意的背影。
未几,又闻听有传笔墨之声,像是写什么文书,又过了一会,大抵是将正事都做完了,便见陆梦龙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姑娘们,前边去吧!”
静临忍不住嗤笑,这厮日日混在脂粉堆里,一张口哪有什么读书人的样子,活像个平康坊中的忘八!
陆梦龙皱眉,“你怎么来了?”
静临经过他身旁,不客气地撞了一下,“干你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