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伤中清醒过来,已是五日之后。
宿渺从娘亲口中得知救她之人,正是不久之前方登半沧宗首席弟子之位的秦衍,而秦衍之所以到医谷来,是奉其师尊之命前来寻一味仅从医谷出的丹药,路过时恰逢宿渺坠崖,便也及时出手将她救了下来。
秦子休语气清冷道:“你方才说,他逾龄十三,名姓秦衍。那弱冠之时呢?可曾取字?”
宿渺思索一秒后,道:“不曾听闻,似是渡玥仙尊无意多一名字。”
闻言,秦子休默了默。
最终依是消了疑窦,不再深想。
觉秦子休已再无询问之意,宿渺便也静了下来。
越过人仙两界的交汇线时,时间已近黄昏。
临于交汇域附近的城池,乃是素有飞烟仙境美称的水云城,与交汇线隔河相望。
只见广辽河域水澄清,暮雾蔼蔼,似缕似纱笼夕霞。
秦子休携宿渺行至河边渡船处,却见长岸人烟稀少,只寥寥几艘渔船漂浮其中。
“二位可是要乘舟去那水云城?”一坐于船头的老者蓦地问道。
秦子休颔首道:“可否劳烦大爷载我二人一程?”
老者暗暗打量了几眼两人的穿着打扮,虽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然而衣料质地却是只那仙家人才用得起的,再瞧这二人面相,想是哪派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随着矜贵公子出门游历来了,一看便是好骗的单纯人。
于是他手势一比划,眼神精明道:“二两碎银,成交便走。”
这足足比人间市价翻了两倍。
秦子休一顿,忽然想起口袋空空,身无分文。
而他的须弥芥子中也只是一应的灵石仙物,放在仙界十足富有,放在人界……可就毫无用处了。
遑论作那流通货币。
正自踌躇,却见宿渺往须弥戒一点,便取出了碎银递给老者。
老者掂了掂碎银,咧嘴一笑,连带松老的脸皮子都跟着颤了颤,他道:“上来吧。”
船舟顺水,老者手持船桨划动,夕风吹得河面涟涟,漾泛的粼粼波光如碎了一河的星钻。
宿渺被安置在船篷,秦子休想了想,行至船头老者身旁,眼望那已然夕照西沉,暮色晦暗的天际,淡淡问道:“听闻水云城来客一向络绎不绝 ,缘何今日一见却是与传闻不符,大爷可否为在下解惑?”
老者眼露诧异,瞟了眼秦子休:“老朽原以为你二人游历到此,是奉仙家之命帮忙除魔来了,方才便有几个仙家人乘了船去,如今一看竟不是?”
秦子休眸色微顿,肃声道:“此话何意?”
老者唏嘘摇头,道:“水云城入了邪咯!前些时日城内有魔人现身造杀孽,将三家四户上下几十号人全给祸害了,可怜见的,没留下一个活口,墙垣瓦壁泼了个血淋淋的吓人。”
“有撞见这惨象的人各回家后,无不是夜发噩梦,没两个日头也死了,谁知道那是被吓死的,还是被魔邪入了身。”
“你说说这整的,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水云城哟。”
听此,秦子休正要再作详问,谁知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河内隐约急掠过几道黑影。
与此同时,老者慢悠悠又落下一句。
“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上老朽的船哟。”
秦子休神色一凛,霍然抬手一挡倏然袭来的一记鹰爪,反手一击,生生将那面目陡变怪异,双眼暴突布满血虫的老者掀撞在了船蓬上。
瞬息一柄长剑入手,雪亮剑光破虚空,朝老者凛刺而去。
“子休!莫要伤他!”
一声娇喝铿声落,秦子休下意识剑势一止,出手如电一掌拍晕了老者。
宿渺循声过去,惊魂未定道:“他尚有人息,怕是被魔邪入了体,仍可相救。”
秦子休没有应声,转眼望向了船外。
只见渔船不知何时漂到了河中央,周围环绕着数之不尽的黑影,水波流旋间形成巨大漩涡,似要将这小小船只一举吞没。
渔船猛然震晃,宿渺一个不稳就要倒向河内,被秦子休伸手一捞,堪堪稳住了身形。
宿渺惊道:“河内有邪!”
秦子休并指一送,长剑瞬间疾射入河,破水而过劈杀数万水邪,尖厉鬼啸四起,刺耳溃神。
秦子休冷声如冰:“此邪棘手,若无良解,怕是要生困几日。”
宿渺思忖一秒,道:“邪由魔息生,或可一试以音引邪,再作除之。”
秦子休眸色微动,看了眼宿渺。
宿渺语罢,双手错指掐诀,分侧一划,瑶光顿现。
纤指如素绸,信手抚弦一拨,琴音骤起。
随指尖于弦上翻舞,宿渺有条不紊地往弦内注入灵力,节律渐快间,恍若高山流水般蕴含着浑厚力量,音波朝四野扩震而出,搅弄浩大的墨瀑。
秦子休见机腾身一跃,掌息一凝,长剑迅疾破水而出,他抬手一攥剑柄,闪身掠入悬天墨瀑,将瀑内狰狞邪物尽数绞杀。
半刻缠斗止,风平浪静。
秦子休飞身回到渔船,见宿渺抱着琴朝老者方向而去,便也跟随上。
宿渺蹲身坐地,信手抚在老者脉搏上,对身后的秦子休道:“脉象虚浮,散而无沉,却有一丝微弱命息。”
“未判断错,尚且有救。”
这话道来,却是为那声忙忙喝止的解释。
秦子休虽并未质疑过宿渺的判断,此时却也颔首,应了她声:“嗯。”
闻秦子休回应,宿渺心下一松。
宿渺再次抚琴,只闻琴音如溪泉淙淙,轻泠悠快,老者面部如异怪狰狞的线条逐渐恢复原貌,一团黑雾由其天灵冒头,挣扭着,似被一只手生拉硬拽而出。
秦子休见状,剑尖一刺便灭了那邪灵。
琴音方罢,宿渺又自须弥戒拿出药盒一只,取了粒静神丹送入老者口中。
做完这些,宿渺偏头轻声道:“如今没有舟翁,不如我们自己划桨?”
秦子休:“……”
片刻后,两人相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