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王爷并没有什么反应,那双眸子里带了几分倦意,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见苏时宜终于往自己身上瞧,他才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耳朵,对苏时宜轻轻摇了摇头。
苏时宜一愣。
听不见?
“那你会不会说?”她脱口而出一句,又后知后觉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探究的看向沈淮安。
其实听不见的人八成是不会说的,她凝眸看去,果然见沈淮安顿了一瞬,朝她摇了摇头。
倒是没听瑾月提过。
不过单看现在的情形,倒也不算是坏事,多说多错,不说就不会犯错,即便是说了错话,这位病王爷听不到,就也不算是说。
她竟一瞬间觉得轻松起来,像是手上的枷锁突然断了,偌大的王爷府,仿佛已经全然掌控在了自己手上。
身重剧毒,又聋又哑,身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病,苏时宜看着自己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只恨沈淮安不是皇帝,否则说不定她也能体验一把武则天的快乐了。
嘴角甚至不自觉开始上扬,又强行被自己压下来,透着一丝古怪,苏时宜又默了默,再看向沈淮安时,眸子里的光都不一样了。
她不会哑语,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朝他摆了个睡觉的姿势,然后便不多理,埋头将自己摔在坐塌上,将那兽皮毯子裹了裹,眼皮犹是沉重,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沈淮安仍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冷眸盯在苏时宜身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其实也累了,那毒冬日尤其难挨,因此他的房间总是暖的,若非迫不得已,也从不在冬日外出,可饶是如此,五脏六腑的沉痛还是会日日缠着他。
这是第五个年头,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年。
合上眼休息了片刻,直到那疼痛稍稍缓和一些,他才又抬眸看向苏时宜。
那人似乎真的睡着了,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淮安默了默,又怕骤然过去有诈,摸起一张厚毯子抱着,谨慎着走到那人的身边。
他自觉看人一向很准,那样一副清冷的眼睛,应当是个杀手,他甚至一眼能够看出,她是一把用着极为顺手的刀。
诚然,她今日的表现,确实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说令自己筋疲力尽,可这和想象的不一样,沈淮安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现在就将这人一刀封喉,扔进那口红木棺材里。
否则那棺材也算白打了。
可他却犹豫了一瞬,而后学着苏时宜的样子,往毯子下面摸了摸,将一只手扯出来。
他倒不担心自己会摸到一把刀锋,但将那只手摊开时,沈淮安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掌心覆了一层薄茧,那是长期手握兵器,日久天长,一点点磨出来的。
五年了,他五年没回过京,竟不知自己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兄,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本事,让这样一个人心甘情愿替他做事。
既然是杀手,那这人方才知道自己又聋又哑时,露出的那抹诡怪的笑,便全然合理了。
当年知道他中毒的时候,他的那个皇兄,也是这么笑的。
想来,是这好皇帝又想出了什么绝妙的法子来折磨自己。
沈淮安头一次起了兴趣,手指摩挲着那层薄茧。
让他来猜猜,手握屠刀的垂钓者,想对他用绵水柔情的温柔刀,只可惜了这几分姿色,配上这么生疏的把戏……
远远不够。
沈淮安将那只手扔回去,眸子中带着化不去的寒冰,静静地望向那口棺材。
接近年关了,手上染些脏血,总归不吉利。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上的毯子一抛,盖住苏时宜露在外面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