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
前天我在人世镜中看到一位女子的生平,心中颇为感慨。
女子生在人间的一个大户人家,母亲早亡,备受父亲宠爱,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姿容极美,光艳动人。十六岁时嫁入世交之家,女子本对成亲满怀向往,希望夫婿风流潇洒、文武双全,却不想夫婿仅略通文墨,一心扑在武功上,且相貌平平,女子心中失落难消,日子却也勉强可过。
丈夫自知自己像个粗壮的武夫,娶本城最美的女子原是他不敢奢望的,仅因世交的缘故,女子父亲觉得唯有将女儿嫁入挚友之家才放心,而他是家中唯一嫡子,机遇就这样垂青了他。他对女子极为爱护,凡事顺从女子,亲朋都打趣他见到夫人就腿软,他也不以为意。每每看到女子那双明媚的眼睛,他便觉得世间一切事都无需计较。
二人成亲两年后,一次外出打猎,女子为追赶一只白鹤与丈夫走散,女子便带着侍从在山林中一竹屋休憩。屋主是位十七岁少年,自十二岁起便离家到此,每日晨晚漫步山间,白日竹舍读书,家中仆人每日送来膳食。少年仪表堂堂,言谈睿智,又因长年住在山上与朝露、霞光、高山流水为伴,与花草、百鸟为友,终日读书的缘故,气质超尘脱俗,竟不似凡尘中人。
女子对这林中少年一见钟情,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灵魂原来一直飘在空中,直到遇见眼前的少年,她的灵魂才得以归位,原本麻木的那颗心再次复苏了。她如今也才十八岁的花样年纪,想要热烈地拥有一份让自己感到心颤的爱情,而自己的夫君相貌平平,文采全无,每每看见,她浪漫热烈的心,就像被一场冷雨浇了透心凉。原以为自己能勉强过一生,可遇见了这如仙人一般的少年,她知道不能了。
少年看见女子的第一眼,便心中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但听女子与侍女的言谈,知她已成亲,一股惆怅充满心头,随即告诫自己不可妄想,便不再看向女子,却总觉有一道热烈的目光射向自己,他心感悸动,喜悲参半。他隐约感到女子也如他一般心动,礼法又让他非礼勿动。
过了一个时辰,女子丈夫寻来,向少年道谢后便离开了。少年独自枯坐在空荡荡的竹屋中,感到灵魂已出走,无心读书。以前他读书从不知何为疲倦,那时他也未曾知何为心动,如今他感受到了,霎那间的心动竟震颤了他的灵魂,似乎他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何世间众人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一个隐居在山中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年,一个时辰后,他已非往昔的他,心中有了对女子的牵绊,他不知这牵绊是否过两日便消,还是会因见到了这绝世容颜,从此世间再无女子可入他眼?
少年失魂落魄地过了两日,终在第三日朝阳初升之时,将不合时宜的心动与牵绊放下,当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心也澄亮了起来,忧伤的心又重新焕生机,他打起精神一如往昔山中漫步,与花草、百鸟交谈,倾听泉水低语,读圣贤之书。
女子当日回到家中,夜不能寐,满颗心都是少年,想起少年浅浅一笑的模样,依然感到心颤,再看看身旁的夫君平庸不堪,更觉云泥之别。她一会想过几日再去打猎,去看看那少年,不知少年再见到她是否心悦?一会想如果请少年到家中做客,不知少年能否答应?若少年愿在家中住下,她便别无所求了。一会她又想,她这蠢笨的夫君不知会不会阻止她,她随即冷笑一下,知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夫君在她面前仿佛被施了咒语,从不忤逆她半分。女子打定主意,想着再度上山见她心爱的少年,在温柔的甜蜜中缓缓睡去。
七日后,女子再度造访了那间竹舍,却不见一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怕那少年离开了此处,她此生第一次感到锥心之痛,难道她第一次心动便夭折了吗?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少年出现了,少年看到屋中女子,本已平静的心又掀起了波澜,犹如平静的湖面翻滚起了巨浪,他努力克制,告诫自己不可妄想,眼睛却盯着女子无法转移。女子原本悲凄的脸顿时开出喜悦的花朵,她不顾一切奔向少年,紧紧抱住少年,她才不管世间的枷锁,她只知这世间此时此刻她只想要他,和他永不分离。
少年任由女子紧紧地抱着自己,双手依然垂立不敢妄动,他感到幸福已极,可他不敢伸出手抱紧女子,仿佛他只要伸出那双手,他便要与过去的自己告别,背叛自己信奉的伦常。在他心中天人交战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抱紧我,抱紧我好吗?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知道我都要为你发疯了吗?”他立刻紧紧地抱住了女子,他似乎与世间的一切都在开始背离,他闭上眼睛,看到自己与从前的自己分道扬镳。他越抱越紧,似乎要将女子的骨头抱碎,唯有抱紧她,他才有勇气与过去告别。女子感受这拥抱的疼痛,却不喊疼,只觉喜悦已极,即使就此死去也无憾了。
从此二人时常在山林竹屋中相会,不久女子便怀了少年的骨肉。女子的夫君逐渐察觉了二人的私情,他愤怒,想杀了那少年,想捏碎那少年的脖子,断了脖子的人还怎么蛊惑他的娘子。一日他趁娘子赴亲友家宴,笃定她不会去山中,便带着弓箭独自骑马上山,定要射杀那少年。
当他拿着弓箭气冲冲下马来到竹舍窗前,见那少年持书细看,屋舍另一端的竹窗敞开着,阳光倾泻而下,洒在少年俊美的脸上,三两只小鸟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前,相互依偎看着那屋中少年,少年的脸上似乎有一种庄严的光辉。愤怒的男子心中的不满顷刻消散,感到了一种身为男子却留不住娘子心的悲哀,他想:“我若是她,也会爱上他吧!”轻轻地苦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自那之后,他变得安静了许多,看着娘子肚子一天天变大,竟未感到愤怒,先前那种屈辱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他甚至期盼孩子快点出生,想要看看自己这绝美的娘子与那仙人一般的少年生出的孩子是何模样,他想纵然孩子不是自己的,可世人不知真相,只要他不说这孩子是别人的,这孩子就是他的。若是个男孩,他便教他骑马打猎,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定要让他文武双全,成为全城最耀眼的儿郎。若是个女孩,他定会给她世间所能给的宠爱,为她摘星星月亮,将来为她配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只要喊他一声爹爹,他便永远是这孩子的父亲。
男子看自家娘子变得越加美丽了,未孕前,是少女娇艳明媚之美,如今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