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非常,“早知她脸皮厚,谁料比之阁下,竟是小巫见了大巫。”
“哎!”
你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家属?
我面色不善,佴释之反而坦然应下:“阿菱与我既是道侣,有些相似之处,也不为怪。”
轻轻一句话,把楚介堵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半晌,方道:“乖乖,我从前倒有些看走眼了……”
——“楚道友如今明悟,总还不算太晚。”
巴无忌?
我循声看去,果然见他双眼已经睁开,正含笑与我对视。
“你醒得倒是时候,”楚介乐了,回身将巴无忌扶起,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感觉怎么样?”
“尚好。”他依旧道。
我不由皱了皱眉:“若是伤势好转,怎么会无端昏睡呢?”
佴释之亦道:“小师父是为阿菱而伤,若有能用得上佴某之处,万请开口。”
巴无忌口念佛号:“小僧此前所为,并非全在西菱道友一身。我实有私心,佴道友不必挂怀。倒是你……”
他面上浮现出忧虑:“早先尊师与昌行满道友分开,至今下落未明……不知佴道友可有对策?”
闻言,佴释之面色亦有些黯然:“师尊此次来杀阿菱,不可谓不狠绝。一击未成,旋即假意受擒,伺机而起,夺回命灯。苦心积虑如此,必不会善罢甘休。待他缓过劲来,只怕我等还有得磋磨。”
一语既出,四下俱静。
末了,终是楚介又来插科打诨:“嗐,不就是个仇家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里许多好手,难道还干不过一个他?”
说罢哄散众人:“快走快走,别妨碍我为巴道友温养脉络。”
我看看楚介,到底没再说什么,牵着佴释之的手出门,在周遭草屋中转转,末了,拣出一间不那么破败的进去。施过几遍避尘术,又从乾坤袋中移来床榻锦垫,才算勉强有了个落脚之地。
这些时日波折连连,如今也再顾不上讲究了。我拉着佴释之倒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是疲累。
两个人偎在一处,心跳叠着心跳。俄而,佴释之轻声道:“阿菱,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我在外游荡,也还自在。倒是你,这次出来,星机阁可知道?”
他应了一声,“我和阁主报备过。”
我有些惊讶:“怪了,这次他们倒是舍得放人。”
本是随口一说,佴释之却回得谨慎:“……许是师尊不在,便无人再问及。”
师尊。
听见那两个字,我的笑淡了点:“从前是我疏忽。若非昌行满相告,我竟不知道,你幼时遭过那么大一个劫。”
佴释之一怔:“昌道友?”
我说是。随机将那人所言略述一遍,末了,又低叹道:“我亦不知,原来羊舌盖这样救过你。”
佴释之垂眸道:“他对我,确有大恩。”
听得此言,虽有预料,我心中仍旧骤然一沉。盘桓已久的忧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当年救你于危难,不是假的。如今心心念念要杀你,也不是假的。
可我终究忍住。
这人已经在我的身边,我已经占尽便宜,怎能再去戳他的伤口?
我安静想了一会儿,问他:“你师尊……应当有你的灵讯吧。他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佴释之很慢地摇了摇头。
“是么。”
我明知羊舌盖杀意坚决,却无从与他说起,只有狼狈地岔开话题:“先前曾听闻,你和你们阁主走得颇近。既然如此,在阁里的境遇可有好些?”
他应了一声。又说,自己很好。
——是当真很好?还是怕我担心,故而托以虚言。
我如今,已经不大猜得透了。
佴释之的手在身侧摸索片刻,与我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热,我的掌心冰凉。
“是真的,阿菱。”
他说:“哪怕是最早的时候,过得也并不差。只是,遇见你之后,方知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