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二月担心,原本张良等三人是打算瞒着二月,韩非被囚一事的,当然是不愿意将人牵扯其中。
只是卫庄今日心情不错,顺便告诉了她,也顺便带着她一同前往韩非被囚的宫殿。
堂堂内宫,卫庄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只能说宫中的安全布防实在太差劲了,与秦国相去甚远。
卫庄带她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水上长廊,进入到一座楼阁,里头韩非正伏案读书,手不释卷,连最爱喝的酒都只放在一边。
“对你这样的酒鬼而言,酒是用来看的。”卫庄踱步至韩非身后,二月随后蹿到韩非跟前,对着他瞬间睁大的瞳孔,挥了挥手。
“晚上好呀,韩非。”
“新黛姑娘!还有卫庄兄。”韩非不过一瞬的诧异便了然了,“我想也是,怎么会瞒得过新黛姑娘呢。这个地方对很多人而言遥不可及,但卫庄兄却是来去自如。”
韩非说着,目光看向卫庄——他正站在梳妆台前,举起上头的一面小圆镜若有所思,“这里曾经是一座冷宫,有过一些往事,不知卫庄兄是否有所耳闻。”
“我来这,不是闲聊的。”卫庄冷着脸回应道。
好吧。
韩非摊了摊手。
“你们对我的担忧我心领了。如二位所见,我在这儿过得不错。”
卫庄兀自盘腿坐下,“火雨玛瑙案有新进展。”
“哦?”韩非提起了兴致。
“我去四处转转。”二月对案子的事兴趣不大,虽然他们两人并没有避讳她的意图,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去外头待着吧。
卫庄叮嘱道:“别走太远。”
“知道啦!”
将空间留给这两人,二月围绕着这座所谓的冷宫转了一圈,除了这楼阁还有些雅致,其他景致与陈设皆有些荒芜老旧。
附近没什么好逛的,二月在门口坐了会儿便回去了,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聊完的,推门进去,便是面对面喝酒的两人。
酒鬼。
见她转悠回来了,卫庄便起身准备带人离开。
临行前,韩非叫住卫庄,“卫庄兄,新黛姑娘就交给你照看了。”
卫庄淡淡撇了他一眼,“啰嗦。”
“我能够照看好自己的。”二月不满地抱怨着。
韩非一脸无奈。
卫庄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在韩非的催促下,二月才慢悠悠地跟上了卫庄的步伐。
瞧着卫庄不紧不慢闲庭漫步般的背影,二月很是纳闷。
心想这难道不是韩国的冷宫吗,怎么卫庄走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对地形如此清楚。
她快走几步,与卫庄并肩而行。
“先生对此处很是熟悉?”
“怎么,你也想同我闲聊?”
卫庄连眼皮子都懒得掀。
看来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二月话锋一转,说起韩非的父亲,“我先前从未想到,会有一个父亲无缘无故囚禁自己的儿子。”
卫庄似乎对韩王本身就嗤之以鼻,闻得二月提及韩王,便忍不住讥讽道:“昏庸无道的君主罢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权力游戏中。当初为登上王位而不择手段,现今更为了掩藏真相不惜囚禁亲子。”
韩国有这样的君王,早晚要到穷途末路。
“说起贤明的君主,我倒觉得如今的秦王是个明主。”二月说。
“嬴政?”这样直呼他国君主名讳的行为真是嚣张至极,“吕不韦的提线木偶罢了。”
二月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就目前形势而言,嬴政的势力的确弱于吕不韦。
卫庄忽而挑眉看向她,“你似乎对秦国的内政很熟悉。”
“……没有啊。”二月有些心虚地将视线偏移,“这个,秦国人都知道的。”
“哦?”即便卫庄还有些怀疑,但到底没有深究。
两人回到紫兰轩已是深夜,便各自回房歇息了,第二天一大早,二月便听得隔壁房间传来动静,卫庄竟早早出了门。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二月伏在窗边,望着卫庄奔跑在屋顶上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到榻上,继续睡。
惫懒地睡到晌午,才懒洋洋地起来。
用过午饭,才从紫女口中知晓韩非今晨便已被放出宫。
“杀死刘意的凶手,逆贼李开已于司马府中伏诛。”紫女慢条斯理地从茶罐中倒出些许茶叶,加以滚水烫茶叶尖儿,“对外是这样宣称的。”
“那……事实呢?”
“事实并不重要。”紫女说着,将茶杯递给二月,随后站起身,“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还请新黛姑娘自便。”
二月点头。
倚栏从二楼下望,便瞧见一美貌妇人从马车上款款而下,容貌与几日前见过的胡美人有几分相似,年纪看着比胡美人大上一些。
约莫是左司马夫人吧。
她来这里做什么。
紫女罕见地热切迎客,身边还跟着弄玉。
罢了,她们的事,与二月无关。
她转身坐回食案边,浅啜一口清茶,唇齿留香。
另一边,左司马夫人与弄玉母女相认,相拥而泣。
但刘意案的落幕意味着弄玉的父亲,原右司马李开已“死亡”,他的死亡带给这对母女的既是悲伤,亦有久违的平静。
至于李开的死是真是假,便是其他人该头疼的事了。
韩非将李开的佩剑交予左司马夫人,便离开了。
人死如灯灭,身后一切皆虚妄,而活着的人,要更加看得开才是。
当晚,绚烂的天灯寄托着生者的思念,升至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