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对便宜徒弟的秉性早有了解,许骄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会看见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一幕包含的信息量巨大,沈祁修今夜为何频繁地梦到他,为何常常难以忍受他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为何囚禁他的同时还要按照他的喜好布置周围的一切,他似乎隐隐约约,领悟了其中答案。 许骄一边稳定心绪,一边立刻转头望向房间内的每处角落,反复验证着一件事情—— 这里的确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出现天之骄女穆璃,没有出现归元派的小少主赵锦,没有出现…… 沈祁修欠下的任何情债。 一番审视之后,他才稍稍缓和脸色,眼底笼罩的阴霾逐渐淡去,将目光重新移回了雕琢精美的镣铐上。 【宿主,你——】 系统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极度沉寂的氛围,可劝解的措辞刚刚组织到一半,它就蓦地卡壳,尴尬地闭紧了嘴。 在系统看来,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折辱,理应抵触不已,或者怒郁交加,但它此刻能够感知到的…… 却是许骄微妙玩味的共鸣、矛盾热切的心动。 抛开种种前提,许骄的观点原本就悖逆世俗,只认可不择手段的占有,只信奉不容背叛的衷情。 比起追究一场虚幻的梦境,他显然更想迅速弄清楚,沈祁修关于情感的态度是否真的与他精准契合,又愿不愿意拿出等值的代价,和他进行绝对公平的交换。 静默良久,许骄轻轻扬了扬唇角,似笑非笑道:“我这便宜徒弟花样不少,以往竟是我疏忽大意,小瞧他了。” 系统觑着他没有发火的迹象,连忙忐忑地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就在一边等着,看沈祁修都会对你做什么吗?】 现在距离天亮不远,织梦随时可能失效,他用不着担忧退路;况且沈祁修自以为掌控局势,警惕性大概率降低,亦无需再跟他撒谎。 他若想得知沈祁修确凿的想法,引导对方吐露心声,这是最恰当的良机。 许骄略一权衡,便摇头道:“不了,有几句话,我要亲自问他。” 说罢,他果断将神念化作银色流光,取代了梦境勾勒的傀儡。 束缚着他的镣铐澄澈剔透,棱角打磨得格外光滑,看上去虽然是牢固坚硬的样子,实际并不沉重也不硌手,触之柔软冰凉。 镣铐下端则衔接着迤逦延伸的链条,约莫两指粗细,环扣精巧,长度既不影响他在屋子里自由活动,又能牵制他走不出这方樊笼。 许骄定睛瞥了一眼,察觉那玄冰表层被人施加了保护类的符文,它紧锁在骨骼上之所以不会刮伤皮肤,正是因此缘故。 不得不承认,倘若忽略阴暗偏执的内在,沈祁修无论到了何时,一向是周全体贴的。 许骄起身离开床榻,挑了张铺好绒毯的摇椅坐下,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品尝了一碟点心,翻了翻案几上叠放整齐的话本。 鎏金兽炉缭绕着飘渺盈袖的冷香,悬顶镶嵌的明珠宛如皎洁月轮,雕窗垂落的薄纱微微拂荡,恍惚与坐在扶月小筑中的感觉别无二致。 他悠闲地等了一会儿,耳边便有脚步声阵阵传来,沈祁修撤除繁杂结界,推开了封闭的门。 片刻不见,少年的容貌仿佛愈发峻冷,身形笔直挺拔,行走间玄墨大氅卷涌着扑鼻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人呈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凛烈锋芒。 但他的眼神始终未曾改变,仍旧像先前一般驯服和煦,是许骄最熟悉不过的温柔。 双方视线交汇的刹那,许骄慢慢合上书册,毫无阶下囚的自觉,不疾不徐地道:“一身戾气。你从哪里回来?” 沈祁修停在原地,很明显愣了愣。 师尊被他关进锁魂鼎后就郁郁寡欢,轻易不肯施舍他一言片语,每次见到他不是闪避不及,便是冷漠相对。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主动开口跟他交流了? 然而不管为了什么,他都无意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只笑着应道:“师尊,您起床了?” 他说着脱掉沾染污血的大氅,快步走近那张摇椅,用掌心稳稳按住了许骄的肩膀。 许骄:“……”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小兔崽子怎么还对他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恨不得把他看管在眼皮底下,生怕他跑了似的? 两人在梦里的相处模式他一概不知,为了不让沈祁修疑心,许骄姑且强忍着不自在,波澜不惊地重复道:“为师问你从哪里回来,你没听到么?” “您这是明知故问。” 沈祁修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亲昵地弯腰去抵他的额头,少年俊美轩昂的五官在许骄眼前陡然放大,属于对方的呼吸随即倾覆下来,灼热暧昧地扫在他的颈窝里。 “师尊,您和弟子聊点别的好不好?”沈祁修道,“难得您精神不错,我们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对方语气诚恳、称谓恭敬,举止却丝毫不守规矩,几乎要抬手抚上许骄的脸颊。 许骄朝后挪了挪,戒备地挥开沈祁修的手,斥道:“放肆!” 沈祁修早已习惯师尊的抗拒,挨了这重重一巴掌,反倒不以为忤地笑了笑,耐心与他商议道:“师尊,弟子累了。您就好好坐着,给弟子抱一下,行吗?” 此人本质是一头獠牙狰狞的恶狼,偏偏总想隐藏起蓬勃贪欲,披上乖顺无害的外壳,伪装成一只摇尾祈怜的忠犬。假如放在闲暇的时候,许骄一定会觉得这情形非常有意思,但今夜的光阴所剩无几,他懒得欣赏徒弟兢兢业业的表演了。 沈祁修穿着一袭暗纹劲装,衣衫襟摆还残存着未干的血迹,许骄盯着那抹血痕看了几眼,索性直接挑明道:“你方才杀了谁?”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祁修似乎不愿讨论这个话题,眼中厉色一晃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