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四年五月十五,丞相云揽遇刺,其兄云擢身亡,云相身中奇毒,命在旦夕。同月,小妹云抚失踪。
景和六年春,云府南院。
本是春暖花开,鸟雀争鸣的时节,院中却连一声虫叫都听不见,肃杀得连只雀儿都飞不进去。
忽然,随着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响彻云霄,一只海东青从南院上空俯冲而下,快速掠过一处树枝。伴着一声惨叫传来,一个身影从树上摔下。
一声哨响。
海东青直直冲向天际,躲开了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
一袭青衣悄无声息地掠入院中,可还未等她的手触及房门,一把钢刀朝她纤细的手腕劈下,她的手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般钻入袖中,硬生生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刀。
她被刀风逼退了两步,只见持刀的少年反手将刀背在肩头,一手挑衅地朝她勾了勾。
青衣女子退到院中,此时暗处的护卫已然现身,将她团团围住。就在这时,离去的海东青再次现身俯冲入人群,打散了原有的阵仗。
见青衣女子趁着混乱想要离开,少年举刀跃起,朝女子全力劈下,女子身形一偏,刀砸在青石地砖上,厚厚的青石板瞬间裂开,可见这一刀若是砍在人身上,非得将人劈成两半不可。
女子趁他收招,左手蓄势缠了上去,少年刀锋微移扫向女子,这时女子的手已扣住少年的左肩,她的手硬得似铁,不过轻轻一用力,少年的手臂已然脱臼。
少年一惊,他已发现这女子并未从始至终未用过右手,不知是否还藏着杀招。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女子飘然至门前,推开门施施然走了进去。
屋子里十分昏暗,依稀能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门口坐着,他的四肢被铁链锁着,像是被人囚禁于此。
女子急忙飞奔过去,她的指尖方才碰到铁链,铁链翻卷而起缠住了她的左臂,她心中一惊,明白自己着了道,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出落在了手上。待黑衣男子转身掐住了她的脖子的刹那,她将手中的匕首刺向对方,她左手手腕被人死死扣住,匕首无法再往前递进一寸。
她抬眼看向对方时,对方正巧也看向她,就在二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对方的手一松,匕首瞬间刺入他的肋间。
那人非但不放手,反而展臂抱住女子,任由匕首没入更深,他兴奋道:“辛眉,辛眉你回来了是不是?”
辛眉身体一僵任凭他抱着,她看见了对方的脸,那张脸熟悉得几乎夜夜出现在梦中——江千岭。
五年未见,江千岭的外貌并无大的变化,好似,清瘦了些。忽然,门被一股大力破坏整个砸落在地,有人喊道:“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了。”
辛眉倏地推开江千岭,突如其来的亮光之中,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江千岭那只灰白的左眼。他那只本没有神采的眼睛此刻在光芒的反射下正熠熠生辉。
江千岭靠近辛眉两步,他伸出手去碰辛眉的脸:“阿眉,你瘦了很多。”
辛眉比五年前更瘦了几分,衬得那双眼睛过分的大,她的脸色比江千岭还要惨白几分,脸上表情冷冷的,没有一丝笑意。
她侧过脸躲开江千岭的手,眼神中充满戒备之色,嘲讽地说道:“怎么,你是来抓我的吗?”
江千岭:“不是……”
“他不是来抓你的,但你却是自投罗网来的。”门外一个人摇着扇子进入屋内。
辛眉转身看向来人,疑惑道:“你为什么非缠着沈思妄不放?你和他的恩怨至于你如此大费周章将他抓来吗?”
两年前,云揽突然疯了似的动用了几乎他能动用的力量抓捕沈思妄,沈思妄流亡了一年,最终还是落入了他手中。那时辛眉正在漠北,加之沈思妄故意瞒她,因此不久前才知道这个消息。
云揽神色不变,悠悠道:“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两年我实在不好过,那我又怎么能让他过得舒坦。”
辛眉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造成你苦难的人又不是他,你凭什么报复到他身上?”
“那我可不管,谁让他太特殊了,既是我的好友,又是我的死敌,替我分担一点痛苦不是应该的吗?”他的语气那样平常,仿佛世间之理本是如此。
辛眉的视线扫向他,阴影里他正神情自若地摇着扇子,脸上的慵懒散漫与五年前并无二致。
她从袖中拿出一物掷向云揽:“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云揽伸手接过,正是他给辛眉的桃花扇,想起当年之言,他淡然一笑,复将折扇还给辛眉:“我当年也说了,不一定照办,所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的无耻令辛眉无言以对,她气得想把手中折扇丢了,可想了想还是藏入了袖中。
辛眉正欲离开,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那种熟悉的感觉让辛眉下意识汗毛炸起,她强作镇定地回过头:“江大人,可有事?”
江千岭此时也在强忍情绪,良久才说出:“阿眉,你,可不可以不走?”
辛眉摇摇头,拨开了他的手。
……
回到朱雀大街时天已黑了,辛眉关上房门后顿时跌坐在门旁,她眼前阵阵发黑,可还是死死咬着唇硬生生吞下了痛呼声。
她身体里真气正在乱窜,每一寸经络似乎都像被人用刀子割断再打个结连起来,如此循环往复,痛不堪言。
身上的疼痛伴随了她五年,已然是像吃饭喝水那般熟悉,只是每月十五的夜晚蛊虫的反噬都会异常剧烈,她用尽法子都无法缓解,只能等疼痛自己过去。
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想要力量便要忍受痛苦,对她而言,这很公平,也很值得。
辛眉撑着手慢慢从地上爬起,挣扎着往床边走去,她疼得眼前开始重影,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她手指一凉,摸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高大的黑影,看到他的脸时,辛眉心中惊诧,五指并掌奋力朝那人一击,可她的身体忽然软得像棉花一样,瞬间失去了意识。
“江千岭……”闭上眼时,辛眉无声地嚅嗫道。
辛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被江千岭极尽折辱,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