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气象学家洛伦兹说过:亚马逊雨林的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一场龙卷风。
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是在说微小变化带来的连锁效应。
陆赢川觉得自己魔怔了。
起因是斜对面洗衣服的大妈,洗着洗着一个不慎,衣服顺着河流飘到了斜对岸。
何纪州是当代著名的国画大师,早年以写意山水闻名,后又融合中西技法,主画花鸟鱼虫,以大写意见长,先前作品拍出天价,又受邀赴法交流,两天后回来。
回来后,他的纪录片将正式开拍。
李曦宁将开拍前的准备料理的事无巨细,陆赢川也力臻完美,闲暇时也不忘做最后的方案修改。
鱼竿架在旁边,他低眉思索,没有注意到有件衣服在不远处被一根枯枝勾住。
一个大妈抱着盆“蹬蹬蹬”小跑过来,用力一够,树枝不堪她的重量,断了。
……衣服轻飘飘的顺水划走。
眼前一黑,陆赢川抬头,看到大妈大山般屹立在自己面前,一脸幽怨。
陆赢川:?
“现在的人哦,真的忒冷漠的哟,看到那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在门前晕倒也不管一下,别人家的衣服飘到跟前了也不知道捞一下……真是的哟,想我们当年哪里这么冷漠哟……”
她说的是方言,陆赢川只听懂了“娇滴滴”“小姑娘”“晕倒“”冷漠”。
他没当回事儿。
但一丝怪怪的感觉,却从心头冒了出来。
*
赵予安来朗陵三天了。
和沈老软磨硬泡,黄廷征终于勉强将旁边三间空房的两间出租给他们住。
住不是白住。
一板一眼,银货两讫。
从此院里的地她扫,鸡她喂,果子她摘,除了饭不做,其余全包。
辰山软磨硬泡,试图用钞能力霸占第三间空房,险些再次被轰出去。
他索性程门立雪,饱含热泪和执著,在引来无数经过的邻居打量议论后,黄廷征铁青着脸打开了门。
又不知他私下做了什么努力,总之竟得偿所愿,霸占了第三间空房——一间闲置的仓库。
并骄傲的成为赵予安的喂鸡伙伴。
赵予安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但她略施小计——
“你看这蛋,又大又圆。”
“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的黄老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
“——他要去摸蛋。”
“他蹑手蹑脚走近鸡棚,用千锤百炼的摸蛋技艺,矫健的摸到了蛋。难道这就是传统艺人上岸的第一条吗?——摸蛋。”
从此,赵远安再没被鸡啄过。
而那个心甘情愿被鸡琢的倒霉蛋,每天顶着一头鸡毛草屑,还美滋滋的。
甚好。
“最近河里的那窝鸭子不找我讨食了。”
何宅门口,李曦宁命人细致清扫,不放过周遭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一抬头,看到陆赢川拿着索尼a7调试,镜头正对着河里鸭子其乐融融一家,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说道。
他没回答。
李曦宁没话找话,又将视线移到机器上:“你要用a7拍?”
“拍一些小场景,主要还是使用alexa min。”陆赢川回答,语气公事公办。
却忽然把相机拿近,放大。
白色大鸭伸着脖子,炫耀似地叼着一个饼干袋耀武扬威,好像是出其不意抢来的战利品。
——燕麦饼干袋?
这个饼干牌子……
他思索着,而那种怪怪的感觉。
从一丝变成了几缕。
黄家小院。
赵予安目瞪口呆看着大开的鸡舍,和满院子咯咯乱跑的鸡,呆愣了三秒,才将视线艰难的移向头上挂着鸡屎的年轻人。
“你做了什么?”
辰山欲哭无泪:“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黄伯伯和沈老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会大发雷霆的!”
“然后呢?”
“——找个理由把我赶走!”
“哦~~”赵予安施施然坐下,做了个鼓励的手势:“那你加油吧!”
辰山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还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他冷笑一声,一把薅住一只奔跑的鸡,努力让鸡与自己保持距离,恶狠狠道:“如果我被赶走了,你也逃不掉,我会告诉黄伯伯,鸡是你一起放跑的!”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忽悠我!”
赵予安放下腿:“你幼不幼稚!”
辰山挺了挺胸脯,眼神阴恻恻的,表示自己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但配着满头满身稻草和鸡毛,杀伤力大减。
这时候,两人发现一个更严重的事情——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而院子里的鸡少了一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何宅门口。
一排人装束齐整,屏息凝神,正翘首以盼。
陆赢川斜倚在墙边。
一辆奢华低调的商务车缓缓停下。
许是司机称职,顾忌着刚下了绵绵细雨,车开的又平又稳,只溅起了少许泥点儿。
一个黑衣的保镖高举着一把竹柄大伞,李曦宁亲自打开车门,用手护着何纪舟的头,亲切地嗔怪道:“您老慢点儿!”
何纪舟年事颇高,一身白衣白裤,穿得柔软舒适。
面上有稍许疲色,精神却很好,笑着拍拍李曦宁的手背:“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锐利的目光看向陆赢川,温和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陆赢川任由他打量,不卑不亢颔首:“何老师。”
何纪舟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骚动吸引了注意。
“还有一只!”
“在那里,你左我右!冲呀!”
那种怪怪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