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才能发生戏剧冲突，读者才喜闻乐见。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不用介绍了，秋期，周长空是不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画家，现在谁没看过他的画，没追过他的联名产品。”坐在叶秋期附近的一个男生说道。
“你谬赞了，只是恰好被公众赏识。”
他们还是认识了啊，戚折枝心想，并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到了参加对方所在聚会的程度。好像他们之间就是两颗能量巨大的磁石，无论怎么样都会吸引在一起，以迅速又热烈的方式。
餐桌上的语言总是伴随着逢迎赞美，暗示伴随着酒精，在叶秋期背后精致的欧式时钟不停地走字，曲折迂回的交谈流淌过一圈一圈的运转。戚折枝也喝了两杯红酒，而在这期间，她和周长空没有再看一眼。
他们没讲一句话。
戚折枝偷偷拿起包，跟叶秋期用手势示意说她要出去一趟。她坐着电梯一路往下，看着水晶玻璃折射出来的光芒，她觉得有些冷。
沪市的天气很怪，现在是初春时节，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冷风却能吹出声响。戚折枝有些后悔没有带外套下楼，她站在洋楼门口，按响火机，咬掉爆珠，细长的烟燃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照着很小很小一块地方。
烟雾笼罩了戚折枝。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折枝向着声音回头，看见周长空正依靠在门柱上。
“啊？”
周长空轻抬起下巴，没说什么。
“就在最近，”戚折枝觉得有些许尴尬，“这烟还是戚惜缕的。”尴尬代表着人在面对着自己难以掌控的情状，而这份失控促使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戚折枝现在提戚惜缕，总有种需要被同情的成分，但是她并不想如此。
周长空知道戚折枝在示弱，从他们那次见面开始，戚折枝一直在示弱，而这背后是对于修补关系的暗示。
但是周长空不懂戚折枝这是为了什么，明明是她那么决绝地离开，他们明明都经历过那么多争吵，试图更理解彼此。但是在戚折枝离开那三年中，他们没有讲过一句话，戚折枝的聊天框一直停留在她离开那天。
周长空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就在他也觉得可以去结束的时候，戚折枝却回来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来看他的画展，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她又离开，聊天框也是，还是一直停留三年前。而现在他们再相见在这里，戚折枝对他又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陌生人之间可以互相认识，可以说着简单的场面话，而现在，周长空和戚折枝面对彼此时，他们一言不发，唯有沉默。
戚折枝背对着周长空，向着风的方向吐出长长的雾来，然后转过身子，拿烟的手却背在身后。周长空非常讨厌烟味。
“你怎么认识叶秋期的？”她在明知故问。
“她是我的客人。”
“她后面问我，可不可以给她的杂志做一副插画，或者能不能做一个专访。”周长空补充道。
“这样子啊。”戚折枝点了点头，说道。
“你呢？”
“我在给她做瑞典语翻译。”
“嗯。”
时光将他们的语言磨损了，昔日无话不谈，滔滔不绝的恋人，现在只有单调的音节。
戚折枝的烟燃尽了，她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根，捏着爆珠说，“你先进去吧，我抽完再来。”
“你别抽了，我刚刚经过你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烟味。”周长空说完就迟疑了，改口说，“你抽吧，我走了。”
周长空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但是只要戚折枝站在他面前，她还有这样的能力，从一个单纯的她此刻的切面里，知道她之前做过什么，又要去做什么。戚折枝拿包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会去哪里，他知道戚折枝从没有来过这家餐厅，戚折枝不知道这里有吸烟室，知道她会站在冷风里，穿着单薄的裙子。周长空甚至想问她，是不是觉得冷。
戚折枝就站在夜色里，背后是一轮清冷的弯月。
但是不能这样的，他心里有个声音说，他早就不喜欢戚折枝了，记忆是一条不归路，而他不回头。
“你走吧。”周长空听到戚折枝在他身后那么说。
其实戚折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长空，如果她没有看见戚惜缕的手记，翻过戚惜缕的书架，她再面对周长空的时候，她会听从自己的心意，厘清自己对他的感情。
但是坠落的戚惜缕，纷乱的笔记，荒诞的故事，推着她去遇见周长空，去阻扰他的感情，来扰乱原定的剧情。但是当她真正面对周长空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着他，以沉默，以周长空走后湿润的眼睛。
因为在戚折枝见到周长空那一刻，就想把她遇到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他们遇到任何沉重的东西压上肩头，都会将一半举起，被对方承担。
但是现在，她好像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