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浪青松似的味道,丝丝缕缕的穿插在腐臭味十足的空气里,若是不仔细,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曲冉冉对这股气息记忆深刻。毕竟那种拼尽全力,也要将她拉出来算账的气势,想要忘记也难。
更何况,仔细算算,这儿离她二周目开场也没有多久,上周目结尾还历历在目。
曲冉冉挑了挑眉,往下面看去。下面的卫流锦连带着被鬼王撞成两截的厉鬼一道,高高的被抛起来。
曲冉冉听着卫流锦的尖叫,心下不由得十分佩服。
这小丫头片子小小的,在惹人喜爱上,真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瞧着卫流锦被抛到了半空,尖叫一路直上,振聋发聩。到了顶点,没人接住,整个人往下坠,原本高亢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然后又换了另外一个尖利的音调蹿了上去。
曲冉冉负责断后,保护陆风背后不遭受偷袭。两人各司其职。
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奔下去,陆风飞扑直下。他伸出手去,想要够到卫流锦,然而下刻偌大的鬼头已经出现在卫流锦的下方,张开大嘴,等着她落到嘴里。
曲冉冉在上方看到陆风的身形明显的顿了下。
就是这半刻的迟疑,陆风和卫流锦的距离进一步加大。曲冉冉斩了几个围上来的孤魂野鬼,扫清了道路,径直往下飞去。
她还记得上周目,陆风对卫流锦的在意。甚至要拿她的命去换卫流锦的命。现在救人反而迟疑不前了。
她正要去问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来得及的话,顺手把卫流锦给捞上来。
曲冉冉的手在陆风的背上重重的敲了一记,将他的魂给敲回来,还没等到她去抓卫流锦,那张嘴被一击流光击中,滚出了老远,下刻卫流锦被一只手倒提住。
提着她的,是一个样貌妖冶的男人,男人一手提着卫流锦,一手摇着折扇。远远的看着,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姿态。
卫流锦经过了这么两回刺激,人都几乎晕死过去,被人提在手上和被捏住了耳朵的兔子似的,随便摇晃两下,也不会反抗,在夜风里晃晃荡荡。
红衣男人眼眸微微往上挑,平白生出了许多妖冶妩媚。
“你们几个活人,怎么跑到死人的地界上。”男人说话的嗓音里透出一股慵懒,“阴阳两界,各有各的规矩。平日河水不犯井水,现如今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
男人说着,手里的折扇隔空点了点陆风,当折扇点在曲冉冉身上的时候,动作微微顿了顿。
“小美人,”男人眼里含笑,“我看着你比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要聪明的多。你怎么在这?”
“还请阁下注意措辞!”
陆风听到红衣男人言带调笑,当即拉了脸。
红衣男人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唇里发出一声嗤笑,“小东西,我没有问你话,你插嘴,算是小辈应当做的么?”
他说完,抬起的折扇轻轻的朝陆风的方向点了几下,暗夜中,几道风刃立即向他驰去。
陆风腾身翻转避开,那几道风刃角度极其刁钻,有两三道风刃贴着他的发鬓衣衫飞了过去,一缕发丝幽幽落下,还没等陆风松口气,接下来的两道风刃直直的打入他的臂膀。
这几道风刃都是同时发出,显然对面的早已经预料到了陆风所有的举动,只不过是猫逗老鼠似的逗弄,在以为全数躲过的时候,再给予一击。
红衣男人笑看着陆风捂住伤口,险些掉下去。陆风脸上的狼狈,和伤口溢出的鲜血很好的取悦了他。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一路看过去,看到了曲冉冉的脸上。
“小美人你看你家情郎,似乎没那么担心。”
他唰的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轻轻的在身前摇动,两鬓有发髫垂下,于那张足够蛊惑人心的容貌前更添了几分风流蕴藉。
“你是不担心他吗?”
曲冉冉冷不防被这男人点到,挑了挑眉。她还真的没怎么在意过陆风。
她从来就没喜欢过陆风。人对于不爱的人,如果没有一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恐怕就只剩下事不关己的观望了。尤其她领教过陆风的无情,就算有古道热肠,也不会用在他的身上。
只要人不死,那么她就冷眼旁观。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曲冉冉的反应极快,她一把托扶起陆风的手臂,眼底里全是担忧。
她看着陆风的双眼,“我们和你素不相识,进来也只是误会。”
说着,曲冉冉再看了一眼被提在手里的卫流锦,难得的心底生出些许同情。自从她从头再来,只看到这丫头被男人像是提鸭子一样,提着飞来窜去。
她定睛看了一眼,可能是之前飞来颠去的太厉害,不仅仅是涕泪纵横,还吐了。衣裳上也全都是吐出来的东西。
“我们无意和仙君结仇。还请仙君给我们指一条离开的路。”
她一边和面前的红衣男人周旋,一边小心的探查四周。
刚开始闻到的那股青松雪浪的味道,在此刻没有觉察到半点,似乎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离开?”红衣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收起折扇,手指掐了两下决。顿时四周有了变化,原本的幽冥无间下,透出了人间的烟火。人间的灯火和幽冥的鬼魅重叠在一处,格外的诡异。
“你们本来就是在人间世啊。”
红衣男人道。
说完,红衣男人低头看手上已经晕死过去的卫流锦,“这小丫头片子闻着倒是有些不太寻常。”
曲冉冉看了一眼卫流锦衣裳上沾的呕吐物,看那红衣男人的眼神一言难尽。
她眼看着那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在卫流锦身上嗅了两下,见到那男人狭长妩媚的眼里生出浓厚的兴致,“还真是意外。”
下刻,她看到男人那张鲜红的唇张开,尖牙露出唇外。
她感觉到手骨上一痛,知道是陆风催促她去救人。
但是她不打算出手。
她佯做惊慌就要去,实际上并没有动多少。
在那男人的尖牙离卫流锦的头颅只有半寸的时候,她听到了风声突然呼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