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拦住，眼睁睁看着邓春香砸完堂屋砸里间，砸完里间砸小厦，窗户家具，坛子锅碗瓢盆，连屋顶都没放过愣是爬上器捅了几个大窟窿
那台全村唯一的，让马家风光了几个月的电视机更是碎成一地玻璃渣子。就这样她还不解恨，竟然拎着马家吃水的桶去了后院，从茅厕里提了一桶大粪上来倒进水缸里，再把这掺了粪水的水泼满了马家所有的屋子。
“你们这样茅坑里的蛆虫就该住在粪水里！”
邓春香砸得畅快，砸着砸着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这一口气啊，她忍了二十几年，人人都劝她算了。
她夜夜气得睡不着觉，对着鬼神诅咒马家断子绝孙，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出了这口气的时候。
刚刚大家都打人的时候她没动手。
马家人就是滚刀肉，从小打到大的那种，揍他们一顿有什么用，只要不死，伤不到他们半点。当初哥哥弟弟帮着打人，当时是出气了，可因为一顿打，竟然让马家人有了借口把事情抹了。
这房子是马家去年才盖的，料子啥全是用最好的，又是收音机又是电视机，马老婆子天天炫耀，宝贝得不得了，如今毁了，可比挨打叫她难受。
屋顶破了又脏兮兮，谁会来帮过街老鼠修房子，她倒要看看他马家还能不能雄起来。
曹兵原想做个样子拉一拉，可看着邓春香那疯魔的样子，哪里敢过去。
“罢了，这也是造孽啊！”
“可不就是造孽吗！要不是当初马梅花抢了春香的婚事她就嫁不进城里，马春花不嫁进城里马小满哪里有机会去城里做临时工，他不去做临时工哪里会捡到张四花那条毒蛇，他要是没把这条毒蛇带回来，哪里有今天的事情哟！”
村民们听这大姐说得头头是道纷纷点头，挺有道理的，就是马家人的错！
王永顺媳妇是外面嫁进来的小媳妇，不晓得老一辈的官司，闻言悄悄戳戳大伯娘。
“娘，咋个回事啊？”
“能咋个，就是邓春香说的那回事呗。你别看邓春香现在疯，十几年前，咱们整个大队谁不羡慕她。家里宠着念书还厉害，咱大队唯一的大学生，奖状贴了一面墙，谁提起来不说一句前途无量，谁成想带对象回来一趟，彻底给毁了。”
人的命啊，说不清，邓春香享了十几年福，偏偏遭了马梅花算计，她那未婚夫被人和马梅花抓奸在床。
本来这事儿邓春香是受害者，那两人该去游街，那会儿大运动搞得如火如荼。可是，这里面有内情，这么说吧，他们这个大队是远近有名的“逃难村”，一半的百姓都是解放前斗地主那会儿逃过来的。
真作恶罪该万死的，军队入城时基本就死完或者逃往国外了，他们这些要么是被抛弃的人，要么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反正真要计较下来，谁家也不清白就是了。
所以那会儿他们大队最平和，没人敢瞎举报。
这马家就是个异类。
“去年回来说挣大钱那个胡三，就是马家做下的孽。马梅花为啥敢那么做，因为她大伯踩着胡三一家上了台，偏春香也是个傻的，自家的事情和对象说，不晓得给了对方啥东西，叫人拿住了把柄。”
胡三家是本地的乡绅，家中出过大官告老还乡回来养老那种。
抓奸的事情闹出来后，男方不敢闹出去，邓春香被威胁，只能忍下这口气。
“她是个有志气的好姑娘，没被这件事打倒，反而想着争口气出人头地，可坏人不放过她。”
事情过去一年后，邓春香在春城被小混混给糟蹋了，人被折磨得去了半条命。
邓春香非常刚，这事儿本来没人知道，但她完全不畏惧流言，去公安局报案，当时还上了报纸。
“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在春城，又忙着找坏人，也不晓得吃药，竟然还怀上了，她又顶着流言去流了。”
“春香人才出事几天，整个镇子都传遍了，不少长舌妇言之凿凿的说她不能生了，因为这事儿，她工作也黄了。”
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谁不说和马家脱不了干系，但是人没抓到，没有证据，马家老大那会儿如日中天，邓春香讨不回公道。
邓春香砸完了马家，抱着椽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是马梅花害的她，可恨娘病死前逼着她发誓不能为了报仇赔上了自个儿。
这些年马家有多风光她就有多难受，如今马家遭了这下场，真是老天有眼。他们家做出这种事，只要没摊上人命，顶多叫她赔钱，她又没钱她怕什么。
若不是念着母亲的话，她真想一把火烧死这一家。
人总会同情弱者，看着哭成这样的邓春香，眼窝子浅的都红了眼睛，等马家叫了公安来，院子里的人竟然异口同声的说是大家一起砸的。
所谓法不责众，上百家人呢，还都是受害者。马家扯了人贩子人家苦主有委屈冲动些也正常，公安只能教育大家这样犯法，不能继续。
至于赔偿，没人提这回事。
从那天之后，马家便成了过街老鼠，谁路过他家门口都得吐口吐沫。
大人如此，小孩也一样没有孩子愿意和人贩子的孩子玩，胆子大的还会对他们动手，张四花的两个孩子渐渐连门都不敢出。
这便是大人作孽，后代遭殃。
半个月后，马小满的大伯回来了一趟，也是这一天，王爱党终于通过邓梅联系上了王金花，晓得了王宝珍自己跑去鹏城，还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
接完电话回家后，王爱党坐灶房里抽了几个小时的烟，不断自我检讨，是不是他们两口子对孩子太过温柔，从来不打她，所以这孩子才这样胆大包天。
满嘴燎泡的王爱党觉也不睡了，连夜找了几根棍子出来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