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感觉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要不要我去请医师?”
姜蘅:“不用……”
她话未说完,温岐便将她按坐在床边。
“先把衣服脱下来。”
姜蘅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她随即意识到对方是要查看伤口,于是不太自然地脱下外袍,将受伤的肩膀露出来。
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了,好在伤口不算太深,横亘在单薄莹白的肩头,像两条鲜红的蜈蚣。
温岐眸色深了深。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乙大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没什么,就是被野兽挠了一下。”姜蘅无奈道,“稍微清理一下就好了,你不要大惊小怪。”
小乙立刻看向温岐,征求他的意见。
温岐微微沉吟,问:“这个点能请来医师吗?”
“呃……”小乙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
小乙火速跑出屋,转眼又火速跑回来。
她垮着脸:“云姐姐说,医师夜里不上山,估计很难……”
云姐姐也是温家的侍女,平时外出采买、请医出诊之类的琐碎事务都由她负责,所以问她最清楚。
温岐:“那先上药吧,明日早点去请。”
“好吧……”
小乙端来清水、纱布和金创药,为姜蘅处理伤口。
这个过程对姜蘅来说很煎熬,但更煎熬的是,温岐一直在看着她。
姜蘅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关心她。他的目光太露骨了,长睫下的眼眸幽深、专注,让她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姜蘅下意识屏住呼吸,尽量不与他视线接触。
“好了!”小乙收起金创药,在姜蘅的肩膀上打了个蝴蝶结。
温岐轻轻出声:“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好多了,就是刚上过药的地方还有点麻……”姜蘅答道。
温岐看着她:“还不确定妖爪上有没有毒,今夜仍需小心。如果觉得哪里不适,要立刻告诉我。”
姜蘅连连点头:“我知道。”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温岐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蘅不得不拐着弯子暗示他。
她做出困倦的样子,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岐这才柔声问她:“累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姜蘅装作羞怯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
温岐微微勾了下唇角。
“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姜蘅乖巧答应。
温岐终于离开了。
听着廊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姜蘅长舒一口气,仰面躺倒在床榻上。
“夫人,我去把水倒了。”小乙脆声道。
“嗯,去吧……”姜蘅挥挥手,声音有气无力。
门被打开又关上,屋里转眼只剩姜蘅一人。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马车遇袭时的情景。
她不太习惯依赖别人。
因为她的父母、兄长,都不能让她依赖。很多时候,她都不得不独自去面对挫折、危险,还有令她不安的命运。
但今晚,在温岐伸手护住她的时候,她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一瞬,但却无法忽视。
这太荒谬、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可是随时都会杀死她的怪物。
她必须尽快、彻底地将这种感觉扼杀。
*
深夜的山林万籁俱寂,树影憧憧,一只体型庞大的老虎在林中疾速穿梭。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鹰唳,嘹亮而尖锐,紧接着一只白鹰俯冲而下,前爪猛地勾住老虎的后颈,像提小鸡一样将老虎提了起来。
老虎发出一声怒吼,奋力挣扎。
白鹰将它用力一抛,老虎狠狠摔了下去。它在草丛中滚出几丈远,身形不断变幻,转眼变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他恶狠狠地盯着白鹰,双手倏然变成一对锋锐的利爪。
“来啊,看我不撕碎你!”
但白鹰却没有要应敌的意思。
白鹰停在半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向后退去,与虎妖拉开距离。
虎妖以为它是怕了,不由发出一声狞笑:“想逃?来不及了!”
他挥舞双爪,抬腿便向白鹰疾冲而去。
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凝滞。
茂密的草丛中,有漆黑的阴影无声蔓延,像蛇一样缠绕上他的四肢。
其中一道阴影缓缓上升,在虎妖恐惧的目光中,慢慢凝聚成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
面孔柔和,眼眸幽深。
像从月光与黑暗的边缘剥离而出。
“家主。”白鹰落地化为赢九,静静伏在他身后。
温岐垂眸俯视眼前的虎妖:“就是它?”
“是。”
虎妖感觉到一道可怕的、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道目光非常轻,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但他却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求、求你……放过我……”
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虎妖在这道目光下瑟瑟发抖。如果不是阴影缠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他直接就在这里跪下了。
温岐神色安静,置若罔闻。
缠绕在虎妖身上的阴影渐渐收紧,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骨肉挤压的声音。剧痛使虎妖冷汗直冒,他忍不住连声求饶,声音颤抖而急切。
“求你饶了我,我只是想抓几个人吃吃,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啊!”
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虎妖的身躯四分五裂,鲜血喷溅一地。
那些蛇一样的阴影在草丛中缓慢爬行,发出模糊的咀嚼声,很快,便将四散的尸体吞噬殆尽。
山风吹拂,只有血液在草丛中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