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砚站了两三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纸杯被攥的不成形状,已经无法完成装水的使命。
有什么东西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完整的玻璃出现了裂痕,陆怀砚掩饰自己的情绪,轻轻敲门。
刚刚讨论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姜明雪看见他,先是结巴了几句,才说:“怀砚哥,怎么了?”
“下来吃饭。”
他眉眼冷清,穿了件黑卫衣,站在门前,目光无波无澜。
“哦,好。”
姜明雪小声警告于青青和殷羽:“不许再说刚才的话了,知不知道?”
两个女生笑作一团:“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也是随口一说。”
得亏没有别人听见。要是被陆奶奶或者陆家任何一个人听见了多不好?本来借住已经算是添麻烦了,姜明雪不想惹其它事端。
一群人吃了饭,又一起玩了会儿游戏,直到晚上才散。
外面的雪逐渐变小,别墅区一片寂静。送走几位大少爷大小姐,姜明雪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和围巾,转身往回走。
路灯下一片片雪花飘落,她伸出手去接,几片融化在掌心里。
余光看见陆怀砚,他也不嫌冷,穿着单薄的卫衣,连个围巾都没有。
对上陆怀砚的视线,姜明雪莫名有点心虚。她低着头,走到一片雪窝里,因为是晚上,物业还没来得及清理。
脚下一滑,一只有力的手掌拉住她的胳膊。
“小心。”
呼出的白霜成了模糊的屏障,慢慢散去的时候姜明雪才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她这才发现,陆怀砚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出迤逦的弧线,几颗雪落在睫毛上,即将凝结成透明的水珠。
姜明雪没话找话:“看样子会下一整晚。明天积雪会不会冻住?”
“有可能。”
陆怀砚回答。
好在几步路就到了家。姜明雪抖了抖围巾上的雪,换了毛绒绒的棉拖鞋。
临近过年,苏姨休年假回了老家,陆奶奶早就休息,客厅只开了一柄小暖灯,光线是晕黄的朦胧。
地上散落几个气球,姜明雪随手捡了一颗放到桌子上,听见陆怀砚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我买了车票。”
姜明雪联想到,陆章伯伯和蒋芸阿姨带着陆怀清去南方过年,为什么只留陆怀砚在家里?
她补充道:“十五之前应该能回来。”
现在看来,住在这么宽敞豪华的别墅里似乎也不是很幸福,没人的时候,越宽敞反而显得越冷清。
“新年快乐。”
陆怀砚忽然说。
姜明雪直视他,笑了笑:“新年快乐。”
——
年关将至,镇上热热闹闹。姜明雪拎着两份早餐回家,徐茵曼早就准备好了饺子馅儿,只等着和女儿一起包饺子。
徐茵曼四十多岁,在镇上一家缝纫场做工,自从丈夫离世后,和姜明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
徐茵曼担心女儿:“在陆家住了几个月,还适应吗?那边的人对你好不好?要是受了委屈也别忍着,和妈说。”
姜明雪洗了手,点头:“我过得很好,陆家的人也都很好,又不是演电视剧,哪里那么多狗血剧情呀。”
听女儿这么说,徐茵曼才稍微放心下来,埋怨她:“一晃半年,在别人家里不比自己家,你得有礼貌,干活什么的都勤快一点。妈没本事,让你受了委屈…”
“妈,打住!”姜明雪无奈,“过年就别说这种话了。而且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咱们不是遇见了好人吗!”
“说的也是,要不是一年前你陆章伯伯突然出现,以老战友的名义资助你上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是心疼你,只能住别人家里…”
“您又开始了。”姜明雪走过去帮徐茵曼按摩肩膀,“往好处想想呀。我成绩一直都还可以,到时候考了大学,就在学校里住,而且大学都有奖学金。到时候就能还人家的人情债了,您说是不是?”
“是。咱们得知恩图报。”
母女俩手脚麻利,很快包完了饺子。天擦黑的时候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电视里播放着新年晚会。姜明雪才抽空看了眼手机,回复了于青青殷羽几个人的新年祝福。
还有一条陆怀清发送的消息。
【新年快乐,明雪。】
姜明雪回复:【新年快乐,怀清哥。】
对方几乎秒回:【已经回家了吗。】
【对,在家里。】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放下手机的时候,姜明雪忽然想到陆怀砚。他一个人在家里,父亲不在身边,每年春节都只和陆奶奶一起过吗?
思来想去,姜明雪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
陆奶奶早就出门和老姐妹一起搓麻将了。偌大的别墅只有陆怀砚一个人。
他没开灯,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热闹的声音。
桌上的酒杯盛满了酒,酒精的气息弥漫。手机屏幕亮了,陆怀砚看见姜明雪的信息。简单的几个字“新年快乐。”
有东西逐渐松动。陆怀砚想了想,没回她,过了十五分钟才拿起手机回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