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着扇子,仿佛时刻都置身事外的宋非晚。
和他旁边一脸错愕的云婳。
她错了。她就不该信一个说谎成性的人能够真心实意地帮自己。她不该不自量力,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救走八百商丘士兵。
她缓缓闭上眼,任由盛玄胤将她一路扛上城楼。
盛玄胤将她放下,双手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俯首将头埋在萧泠颈间:“现在,绾绾,朕来告诉你游戏规则。”
他禁锢着萧泠一步步挪到城楼边,直到快要抵上面前的及腰的城墙,“现在,我将会打开城门,让你心心念念的那群俘虏离开漠北。”
萧泠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地听着。
“然后,”他硬生生掰过萧泠的脖子强迫她看向城楼两边上中下三层共数以百计的侍卫,每个侍卫手中都握着弓箭,箭已上弦,蓄力待发。
萧泠瞪大了眸子,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待会儿城门一开,这一百二十名侍卫百箭齐发,你猜猜,该有几轮才能将这些贱民全部射杀?”
“盛玄胤!你疯了!”萧泠几乎是歇斯底里:“住手!你让他们住手!”
“开城门!”
“盛玄胤——”
她疯了一般猛地挣开盛玄胤的禁锢,跌跌撞撞地爬到城墙边,扶在城墙上撑着无力的身子往下看。
城门大开,八百士兵犹如得水之鱼一涌而出,耳边齐刷刷掠过冰冷的风,百支箭羽在这一刻尽数射出。
“不要——”萧泠趴在城楼上无助地伸长了手臂,却什么都抓不住。
有那么一瞬,萧泠觉得自己失聪了,失明了,喉咙也犹如被一只铁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五识尽失,萧泠软软地倒在城墙上,沿着城墙一路滑下来。
盛玄胤上前微微俯身,极其轻柔地为她拂去肩上薄薄的一层积雪。
彼时萧泠早已脱力,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只得任由他动作。
耳边嗡嗡作响,盛玄胤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萧泠没听清。她几近瘫软地跌倒在盛玄胤怀里,在他的搀扶下勉强扶着城墙站起来。
她站在城墙边,颤颤巍巍地探头往外看。
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大片大片的鲜红色刺痛了萧泠的眼膜,摄穿了萧泠的神魂。
突然,从尸骸中缓缓爬出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萧泠蓦地愣住,她认出他是那个给自己烧饼的年轻士兵。
一条鲜活的、灿烂的生命。
盛玄胤一把夺过一个侍卫的弓箭,瞄准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中缓缓蠕动的少年,抬手挽弓。
“不!不要!盛玄胤,不要!”
萧泠一把扑过去,居然生出一种荒唐的要用手去挡箭的想法。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盛玄胤不为所动地射出一箭,径直穿透少年的脖子。
那少年士兵挣扎着抽搐了两下,轰然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萧泠拽着盛玄胤宽大的衣袍,被盛玄胤一把挣开。
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早已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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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漫天。
萧泠仰头望天,忽的笑出声来。
盛玄胤转过头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不,他才是疯子,他疯的彻底。
“哈,哈哈哈哈哈……”
萧泠失神地笑着,跌跌撞撞地来到城楼边。她抬头远望,望着城楼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望着前一秒还鲜活的一条条生命,下一刻就血流成河的八百具士兵的尸体。
望着那用商丘战士的尸体堆积出的漠北大好河山。
凛冽的寒风掠过耳边碎发,萧泠双手一撑,纵身一跃。纷飞的衣袂犹如天神下凡,如天女散花。
她闭着眼,感受着刮过脸颊的寒风。
若从城楼跌落在地,想必是会血溅三尺,就像地狱的曼珠沙华,一大片红色艳丽的,一朵朵血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