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风华立于朱红色的宫墙之下,长廊过道,宫人垂首迎面而来,她又见到了手捏团扇的自己,一袭盛装随宫人缓缓行入宫中。
“金玉良缘,佳偶天成,太子新婚……”
礼官走在前面高声吟唱,窄道的尽头便是迎亲的太子齐明德。
晏风华哑然失笑,她怎么又梦到上辈子的事,不经意间看到城墙上站着的一排少年,想来是朝堂官员家的年幼子女来看热闹了。
她从众人之中看到了齐傲,明明眉宇间的稚气未脱,却装作少年老成模样,眉头紧锁不知在寻思什么,随他同行的人说了两句话,眨眼间楼上传来惊呼声,二人撕打在一块。
声音虽大,但盖不过锣鼓之声。
晏风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楼宇上的“热闹”。
二人拉开之后,齐傲嘴角泛青,对面的人也不服气,巡城的侍卫将一群人轰了下来。
“臭小子你们要是再敢来这城楼上闹事,小心我告诉你们父亲。”他吓唬着众人,人群呼啦一下散了。
两个少年人打归打,但还是勾肩搭背一瘸一拐走入窄道,晏风华清楚听到他们说的话。
“你与太子妃绝无可能了,她连你是谁都不知晓。”
齐傲不甘心,“可我就是喜欢她,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二人越走越远,投到城墙上的树影阳光斑驳。
他的这份深情,自己知晓的还是晚了这么久。
“小姐,小姐醒了!”清平惊喜说道。
晏风华一睁开眼,床榻旁清家丫头都在,宋大夫摸着胡须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母亲欣喜的抹着眼角的泪,还有……还有李克定也站在远处凝望着自己。
“事情如何了?”
她刚要起身,后背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方艳君扶着晏风华坐起身,“你慢些慢些,小心扯了伤口,这国事再着急,你也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她见风华与李将军似是有话要说,待宋大夫把完脉便让众人离开了。
晏风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因先前风寒未愈,身受重伤,一来一去险些丧命,她昏迷时都不知晓走了多少趟鬼门关了。
李克定硬着头皮坐在床边的矮凳,不知所措,端起了药碗是欲言又止。
晏风华压着咳嗽声感觉后背一疼,半晌才缓过来,“耶萨奇可抓住了?”
“嗯,多亏你递出消息来,耶萨奇已被压入皇宫牢狱,由三殿下的人亲自看守,你昏迷的这些时日,已经在审问了。”
李克定将药碗递到晏风华的面前,示意她喝药,晏风华用下巴指着药碗,“我伤了背抬不起胳膊来,还要劳烦李将军喂我了。”语气带着些恼怒。
“好……好吧!”
李克定吹了吹勺中的汤药,送到了她的嘴边,晏风华双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李将军,你难道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
他视线躲躲闪闪,不敢再看她一眼,轻声道:“这药有安神止疼的作用,一会儿你用完之后便歇息,好好养伤。”
晏风华故意用右手打翻了汤勺,感觉伤处有一股湿润的暖意,想来是伤口裂开,李克定俯身去捡勺子,耳旁传来她的质问。
“齐傲,你到底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李克定身子一顿,也只是一瞬,若无其事的捡起地上的勺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晏风华疼得眉头皱成一团朝一旁倒去,李克定眼里手快扣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中,抬手看到掌心染了一片鲜红。
她抬头看到李克定下巴上细不可查的线条,更加肯定他就是齐傲,压着心中的火气。
“你我夫妻一场,你的背影身形,我怎会认不出,你就算是化成灰被人扬了,我都知道是你,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
“我去给你找大夫,你的伤口裂了。”
晏风华心中郁气难解,当即呕了血,昏在了李克定的怀中。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认,你是齐傲?
*
皇宫地牢阴暗潮湿,老鼠虫蚁从草席间爬过,火把明灭,长廊内时有传来犯人哀嚎的回声。
耶萨奇双手反锁,身后左右墙角铁链扣住他脖颈间的铁环,被人按着肩膀跪在地上,浑身是伤。
他微微侧着脑袋望向门口处,讥讽的笑声从牢狱传到长廊尽头。
“你们大周就这点能耐?也不过如此。”
牢狱之外墙壁上黑影晃动,为首者身披黑色斗篷,整张脸被兜帽的阴影遮着。
“和沛王好大的口气,真以为能在京都进出自如?”
脚步声渐近,他抬手摘下兜帽,气宇轩昂,正是大周三皇子齐墨,身后李克定和常侍卫紧随。
耶萨奇讽意更弄,“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三殿下,真是久违了。”
“耶萨奇,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当初与太后接头的人是谁?是谁在京都城内掩护你创建了妙音楼?”
耶萨奇挑衅笑着摇了摇头,“落入你手中,我就没想着活着出去,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告诉你?不如看着你们大周内斗来的有趣。”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侍卫狠狠一拳打在了耶萨奇的脸上,血顺着嘴角流下。
常侍卫搬来一把椅子,齐墨转身撩起衣摆坐下,“既如此,那我也不必再对你客气了。”
今日他唤来的是大周有名的仵作,先前他辞官隐退不知踪迹,没想到他竟随齐傲晏风华来到了京都城。
老者身上穿的袍子洗的发白,走到哪里都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眸子明亮精神气十足,背在身后的手里捏着布卷。
“唉,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贪恋那些书籍的,现在好了,一大把年纪还要来干活。”
齐墨瞧着老先生微微颤颤的身形笑了,“庞先生还在京都为官时大名在外,不知帮着大理寺破了多少命案,只可惜您突然辞官便了无音讯,先帝在世时还会念叨您。”
“三殿下谬赞了,当年事出有因我不得不隐退避世,其实不当官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