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说这是种自我保护机制,在受过创伤的人中很常见。遗忘没什么不好,但它只是将问题掩藏,一旦被人揭开,不曾愈合的伤口就会重新涌出血来,那些被强行忘记的东西,经过时间的发酵扭曲,会变成更黑暗的东西报复回来。
“对了,我打算和江沉坐同桌,我们一直都是同桌,下次换位置的时候你和老于说下吧,”申婷婷的声音自脑后响起,“毕竟什么东西都有个先来后到。”
攥着笔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跟着是脑袋,晃动中,陆眠又听到尖锐的汽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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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眠将休学的申请表递上去,于浩看了眼,将表压到桌子底下。
“我哥哥待会会给你打电话。”
于浩点点头。
陆眠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准备离开,于浩叫住她:“不和同学告个别吗?也相处快一年了吧。”
陆眠疑惑。
她没有要告别的概念,电视里老是有那种临近毕业,一班人喝得伶仃大醉,抱在一起怀恋以前的桥段,她就很不能理解,她大概没什么仪式感,又或者是什么冷血动物。
回到班上,还是下课时间,班上大多数人伏在桌子上做题,偶尔响起几道声音,也是关于题目的。
陆眠走在其中,格格不入。
她脚步一顿,眼中浮现出个同样格格不入的身影。
申婷婷在位置上刻着她的橡皮章,似乎是觉得光线太刺眼,她嘀咕着骂了句,陆眠在几步远的地方没太听清,江沉听见了,他站起来,将窗帘紧紧拉上,又低头和申婷婷说了什么。
陆眠在旁看着这幕,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他们的相处。
“江沉,帮我带个早饭呗。”
“江沉,今晚物理作业帮我写下,明天请你喝奶茶。”
“江沉,晚上一起回去啊,来我家吃饭。”
江沉、江沉、江沉。
陆眠收回目光,胸膛起伏两下,想起那天晚上,江沉找到她,问她想不想换座。
陆眠问他是申婷婷让他来的吗?
江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她,“如果你说不想,我不会换。”
陆眠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没能说出那句不想。
“这是你们的事。”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大概很绝情,江沉转身就走。
陆眠不能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不过就是换个位置。
是啊,不就是换个位置,离开那个位置她和江沉依然是同学,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幕很碍眼。
她不喜欢申婷婷一直使唤江沉做这做那,不想看到她拉着江沉说他们小时候的事,仿佛他们占有了彼此人生的很长一段,不想看到江沉对她关怀备至。
陆眠不懂这莫名的怨念源自何处,只觉得不高兴,很不高兴。
这感觉有点像当年顾维骆领着谭迎回来,大大咧咧的对她说这是他女朋友,从此他身边的位置被人抢走,而她被冷落在一边,像个被丢掉的小孩。
现在江沉旁边的位置也被人抢走了,她再次体会到孤独的滋味。
来势汹汹,比以往更彻底。
更让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