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地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过得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没有一件好事。
生活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把我撕咬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淋,任我怎么挣扎都无法从它的手下逃走。
然后我彻底放弃了抵抗,随它去吧。
总有累的那天,又或者是我先断气,怎么都无所谓了。
不争气的眼泪是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留下来的,视线被厚厚的一层水汽淹没。
怎么能在这里哭呢?怎么能在他面前哭呢?
我带着心肺撕裂的懊恼,用力把嘴角上扬,很难说到底是哭着还是笑着。
“嗯,过得很好。”
我也顾不得这话的可信度了,这个时候只能这么回答。
隔着水雾,我隐约看见简怀愣住了,表情混杂了太多的情绪,像是有千言万语,但他最后说出来的只是:
“快回去吧,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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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培训,正式上班的第一周,我便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我的组长是个雷厉风行的姐姐,身材娇小,训起人来却中气十足。
数不清这一周被她教训过多少次,反正就是没有一处能让她满意的地方。
博士中退前我还自诩心理承受能力强,后来是真的被磨平了,一点小事就能把我小小的堤坝冲垮。
明明知道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不过我都是实在难受了去厕所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哭一哭,洗把脸回到位子上装没事人继续对着电脑做斗争。
崩溃在周五的晚上来临了,坏事总是这样,要来都是一连串的。
先是下周一早上截止的PPT被说不明所以,不知道在做什么,要求回炉重造。
我妈又例行公事打电话催结婚的事情,廖宇更是直接问啥时候抽个时间去看看房子。
我现在连自己能不能熬过今晚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要来不停逼我?
对着电脑,脑子一片空白,等我不经意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窗外黑漆漆一片,周围空无一人,头顶的白炽灯也只亮了一盏。
我把头转回电脑屏幕,从六七点开始到现在,需要回炉重造的PPT还是一片空白。
无数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茫然,无助,自我厌恶,怀疑。
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边的虚无吞噬殆尽。
“夏知安。”
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像是一道微弱的亮光照进了茫茫黑夜里。
我侧过头,看到简怀的一瞬间,再也绷不住了。
什么都顾不得,只是一个劲大哭,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但我又十分清楚,后面要留的眼泪会更多。
我看不清简怀现在的表情,他在我旁边坐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厌其烦,一张一张给我递着纸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累了,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小声啜泣。
“这么大人了,坏习惯为什么还没改掉?”简怀叹了口气,轻轻牵起了我的右手。
我撕倒刺到面目全非,还时不时渗着血的右手拇指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么多年,撕倒刺已经成了我缓解压力必不可少的一种方式了。手上的疼痛会转移掉一部分注意力,那么心里就会好受那么一点点。
简怀先用纸巾帮我止住血,倒了点矿泉水清理好凝固的血痕,又从包里拿出了创可贴,小心翼翼给我贴好。
“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撕,疼。”
高中我被批评,考试没考好,甚至是题做不出来,不由自主两个手就交叉到了一起。每每这时,简怀都会碰碰我的胳膊,提醒我不要继续了。
情绪还游走在雪崩的边缘,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嘶哑,只是一边抽搐着,一边噙着泪看着他。
“PPT是下周一早上交吗?”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
他转过头面对屏幕,拖动着鼠标,毫无征兆便开始帮我细致入微讲解每个要点,遇到了麻烦的,还拿出笔在纸上画图。
我现在脑子的思考能力大概不到平时的百分之十,只能尽力去听他说的,实际上没有接收到多少。
“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吧。记住我说的要点,周末在家里做好了发给我,我先检查一遍。”
简怀起身,开始帮我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谢......谢......”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我。很多东西问别人比自己琢磨有用。”
他把一桌子的纸巾收拾好,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又熟练地把垃圾袋打包好了。
“把电脑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他把垃圾袋扔进了楼层公用的大垃圾箱里,回到我身边,等我慢吞吞收拾。
浑浑噩噩坐上车,由于脑子没有转动,他又帮我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我便坐了进去。
我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靠着车窗睡着了。
等过来,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身上盖了简怀的风衣,够干舌燥,脸也憋得通红。
他把车窗摇下了一点点,湿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我连着吸了好几口,才算清醒了一点。
简怀拿了矿泉水帮我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几点了?”
“三点半了。”
“啊??”我惊呼了一声,慌忙看了眼车上小屏幕的时间。
我们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才不到一点,那我岂不是睡了两个多小时?
然后这两个多小时,他就一直把车停在路边等我醒吗?
“对不起,我......”愧疚把我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没事,也没多久,就是车上睡容易着凉。”
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