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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2 / 3)

视,青年一只手撑着门框,低声问:

“我们当真在这留十五天?”

唐沅一怔,旋即莞尔:

“原来你全听着了。谁耐烦等他?不过是托辞而已。”

张之维点点头。唐沅察言观色,笑容忽的冷了下来:

“我当真点了那人的死穴,你现在追上去救他,还来得及。”

张之维本来不信唐沅会做出致人死命的事情,只是随口一问,她这么一说,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倒也不至于此。”

“倘若不用重手重话吓住他,他去通风报信,你我少不得背上一个‘拐带良家’的罪名,纵使能脱身,也得惹一身腥。”唐沅收了冷笑,秀眉微蹙,“我比不得您大慈大悲,心地纯善,只想少点麻烦而已。”

张之维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唐沅的霉头,此时才明白,她认为自己的犹疑是不赞同她心狠手辣,因此不免含讥带讽,想来也就是由于她这个脾气,才和武当的龃龉越来越深。

“你考虑得周全。我只是觉得不到必要时刻,伤人性命的事还是要谨慎些。”

唐沅看他心平气和,脸上没有丝毫不豫之色,自己也感觉反应有些过激,低了头轻声说:

“我点得轻,他只要不奔跑,一来一回走这么长的路,十天半月气血也能慢慢通畅。”

张之维心中登时一宽,忍俊不禁,伸手去摸她头发,唐沅却推了推他:

“好啦,要是能过关了,您就高抬贵手,放我过去吧。”

她伸手按在张之维胸口,掌心微温,热意透过薄薄衣服直印进他心口皮肤,五指纤纤如玉管,张之维垂眸盯了片刻,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微屈,终究只洒脱一笑,侧身让开。

南西早把碗给洗好了,没别的事做,有些不安地坐在原处,见唐沅向她走来,静静地圆睁双眸,绷着脸盯住她。唐沅自觉居高临下不好,遂坐在她身前,先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浅笑:

“南姑娘,我已经把那人打发走了,你不必担心。不过——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这一问显而易见,问到了南西心坎上。寻短见的人往往就靠一腔的孤勇,一旦不成功,便再没有那份心气。她断了这条死路,要寻生路,可自小就生活在养育院,既没有亲故可以投奔,也没有亲故需要考量,百般寻思,也再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故而一听见唐沅这句话,迟疑的神色,立刻就浮现在脸上。

“说老实话,小唐——我真的不知道。”

张之维接口道:

“那么南姑娘,你不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可好回答得多,南西低着头想了想,肯定地说:

“我不想嫁给夏老爷,可是——”

张之维截断她的话头,低头瞧了瞧唐沅——她很乖觉地仰着脸,把话语权交给他,黑晶晶的瞳子,白生生的面颊,像元宵节吃的糯米汤圆,不禁微微一笑:

“这是你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只要不选它,别的哪一个不比它强?”

这么一想果然有道理,南西脸上一时雨过天晴,可没一会儿又染上了阴云:

“但我实在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张之维道:

“一个人有手有脚,没病没灾,总能找到事儿糊口——唔,不过经此一事,南姑娘你恐怕在村里是待不住的。这里离武昌汉口近得很,大城市里要找个差使其实比乡下容易。”

说到一半,张之维忽而想到,似他这样的人,再不济也可卖力气为生,而一个女子要想在社会上工作立足,职业较之男子本就是大受限制。不想一直沉默的唐沅接上他的话茬,问南西道:

“你在教会里学习过缝纫纺织,是吗?……倘若你决意离开这里,不妨考虑去武昌,或是汉口做工人。其实你读书识字,也可以做小学□□——你很熟悉这类工作,可是一时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学校,并不容易。何况学校要招□□,都要知根知底,那么若是教会,或是夏家进城查访你的下落,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暴露了?据我所知,湖北是工业重镇,武昌和汉口的工厂很多,大多是纺织纱厂,在那里女工多,鱼龙混杂,而且招人的门槛也低,薪水么,北京的女工每月是八块钱,生计也不至于太为难。只不过,工作是很繁重的。”

南西忙道:

“我不怕苦!”

张之维奇道:

“你知道得倒很清楚。”

“我们学校里的学生办过研究学习小组,研究西方传来的一种社会理论,不止研究,有的人还去工厂里和工人同吃同住,组织夜校呀,识字班呀,调查工人的生活状况。我就是看他们写的报告,办的报刊,才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唐沅答复了张之维的问题,继续向南西说:

“话说在前头,实际情况可能和我讲的还是有些出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南西低头沉吟半晌,才慢慢抬起脸,因心潮涌动,瘦弱的脸颊浮现薄薄的潮红,双眸亮得惊人,十分笃定:

“无论怎么着,都比跳进火坑强。其实就是嫁进夏家,该做的事也一点儿不少,不过多块瓦片遮头,名头上好听点;进城做工,也是一样的劳苦,到底钱和人还能由自己做主。我本就是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人……”

说到这,她的声音渐渐低哑,清了清喉咙。唐沅道:

“你既然寻了一回死,那也就当从前的自己死了。无亲无故,也没有挂累。”

南西低声称是。唐沅正要张口,忽然想起什么,仰起脸盯着张之维。

张之维微微一笑:

“南姑娘,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一个姑娘家在路上也危险,我们俩也是要去武昌——可以搭个伴儿,你意下如何?”

南西一双大眼睛从唐沅滑到张之维脸上,又落在唐沅脸上,毕竟眼前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男子,犹豫一刻,缓缓颔首。

这便算是讲定了。夜色渐深,唐沅拿了自己的一套衣裳,叫南西改换男装,又把晚上挡风的薄毡也交给她,让她睡在靠内的墙边。

南西一日由生向死,又由死求生,惊魂稍定便支撑不住,很快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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