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云雀在紫藤花的下稍飞鸣,裹儿托着腮小憩于阴翳丛生的老树一侧,雪白的肌肤被松垮垮的绢衣半笼着,姿态倦冶。
李承泽来时,竟是掠过了眼前黄昏妖魔般的诱惑,只注意到被无辜牵连掷于泥泞里的《红楼》,微有不满的眸子悄悄一转,又换上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他边拍落着书本脊背上的尘土,边调侃着与裹儿说话:
“谁又惹你不满了,何苦折腾一本书?它冷冰冰的,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辩解。”
“不关你的事。”
对待这几个兄弟,裹儿总是直率大胆大于温柔体贴,她漠然地瞧着那本《红楼》,也没有动作,继续保持着半躺的姿势。
李承泽嗤笑一声,走近这个喜怒无常的妹妹,从袖中突兀地掏出两个包子,又见她只是眉头一皱,还是不满,便爽快地把手里的《红楼》扔回了原处。
“这下满意了?”
“我不吃你的包子。”
“那你吃得太子的早食?”
“你在宫外,消息倒是灵通。”
裹儿冷笑,打落了他伸来的手。
他也不恼,直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话:
“这是我与范闲撞见时买下的,你不吃可惜了。”
“撞见?”
又是一句反问,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善于言谈的二皇子,也变得有些不满。
他定定地看了裹儿一会,停止了吞食的动作,轻飘飘的最后一眼,不明意味的含义。
“你们总是这样,我难道整天便是抱着坏主意吗?”他又用笑掩饰着内心深处的矛盾,继续补充,“有些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要相信我。”
“我不必听你们挨个的解释,与我太近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
语气微缓,她总是吃软不吃硬的,太子与李承泽都知道,所以一同采取了相近的方式来获得怜悯与谅解。
“十二岁被封亲王和十二岁被封公主有什么区别吗?”
李承泽收敛了笑,右脸背过裹儿,说出了似有深意的一句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或许他就死了。裹儿和他没什么区别,与太子不同,他面对着她,总有些痛苦与心软,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我们都在走着同一条路啊,他想着,眼底的温度更是难以掩盖,少年人的热与爱终于把一直以来冰冷的内核燃烧,他按捺住靠近的欲望,只用一种如梦似幻的缱绻目光低垂着看她,长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两个人的心在这瞬间很近。
还是不解风情的孩子打断了风情,裹儿冷不丁地问;“包子呢?”
李承泽无奈地将手里仅剩的递给再次生动起来的妹妹,目光不变,只是有些问题还是需要他开口。
“三妹,你不是最喜欢《红楼》吗?”
“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
“和想象不符,说到底都是一个模样,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咬了一口包子,突然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二哥,你给钱了吗?”
“我把他们的摊子都买下了。”
裹儿冷下脸,不再吃包子。
“你生气了?”
“我给了他们本不该有的很多钱。”
“你这样做,并不对。”
“难道不是与民共乐吗?”李承泽低着头,语气阴晴不定,他很快加上剩余的半句,也扑灭了裹儿的怒火,“裹儿,范闲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我和他见过面两次,他和你有些像。”
“他和我不一样。”斩钉截铁的否定,让李承泽的脸色好了点。
或许还在犹豫着什么,裹儿还是做出了决定,她决定提醒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二哥。
“你别对他太好奇,和范闲对上没什么好处。”
“我在拉拢他。”
“大家都这么说,你和太子在拉拢他。”
“只是你不信。”
李承泽眨着浅色的眸,笑意冉冉。
“我阻拦不了你们,只是…”,裹儿想起若若的请求,自范闲进京后,她出于某种原因,有些疏远范家,但与若若的友情,却是真诚的,她必须从李承泽里得到某种肯定。
“你想问牛栏街刺杀一事吧?”
聪明如二皇子,他主动提出来,也占据了主导的位置。
“不是我动的手。”
像小时候那样甜蜜的笑,他的眼落在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