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一片寂静,昏黄的路灯一次次把他的身影拉长,模糊,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沈间停在了一盏坏掉的路灯下,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出神,他眼前掠过这么些年母亲在家沉默冰冷的身影,掠过父亲昏懦愚昧的脸,掠过方婶平铺直叙的讲述,以及系主任失望无奈的眼神。
身体比他坚韧的灵魂更想念抚慰,指尖几个动作就让熟悉的号码跃然屏幕,沈间删除,输入,又删除,又输入……动作循环往复间,不知是哪条神经开了恩赐,牵着他的肌肉触及了拨号键。
大学以来,他和阿玫就很少联系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新学校,新生活,也许阿玫早就忘了他这个人……
现在是凌晨,对方不接电话也情有可原……
也许阿玫明天会打回来,问他怎么了。
沈间想好了,到时候就说是误触,晚上手机就扔在床边,翻身的时候碰到了,这也是有可……
“沈间?”
电话通了,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沈间思维一瞬空白,脑子里那些浑噩乱糟的想法没了容身之地,委屈和难过却刹那间汹涌奔袭。
林攻玫深夜接到沈间的电话是诧异的,她怕吵醒室友,特意去了阳台,初冬夜风呼啸,让人莫名有些不安。
无论林攻玫怎么问,电话那端始终没有出声,她一开始觉得或许是对方误触,正准备挂断时,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声近乎泣音的祈求。
“阿玫,别走。”
那声音低哑异常,带着极度的克制意味。林攻玫听得疑惑,不住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是了,她怎么能猜到沈间此刻正掐着自己的胳膊不愿泄露一丝声响,只是一个人泪流满面,溃不成军。
他实在难挨,迫切地想听听阿玫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怎么了”,他都觉得,他可以继续撑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间挂断了电话。
车票订的中午的,回家的事沈间只跟闻客达说了,如果他成功把母亲从村子里带出来,总得要有个人帮忙接应。
“你真不告诉玫姐?”闻客达在电话那头问道。
沈间拎行李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事,不要把她卷进来。”
闻客达“啧”了一声,“行吧,那你下楼吧。”
这句话听着有点怪,沈间这时候确实正在出门,闻客达说得好似他在监视他一样,不等沈间想明白,一出宿舍楼大门,他就愣在了原地。
林攻玫赫然站在他眼前。
人来人往的宿舍区,就他们两人相顾无言原地对峙,最后还是林攻玫先动了,走上前,直视沈间泛红的双眼。
“昨晚你说不让我走。”
“所以我来了。”
“别害怕,沈间。”
那一瞬,沈间眼前倏然模糊,他虔诚低头,如见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