噙的黑瞳,映着烟火,像繁星落进清泉。 初给施云声准备红包时,施黛顺势想到江白砚。 他和施云声很像,年少孤苦,漂泊无依,江家惨遭灭门后,江白砚应该再没收过红包。 江白砚来长安,孟轲与施敬承对他极为器重,多有照料。 可无论什么时候,哪怕与他们一大家人待在一起,江白砚眼中很少有过真正的欢愉意。 像一捧清寂的雪,融不进世间的烟火气中来。 之所以给他准备一份红包,知晓江白砚踽踽独行太久,想让他开心—— 这种话施黛然不可能告诉他,提起别人旧日的伤疤,只会让对方觉得受到同情,更加难受罢了。 “我们今后一起捉妖,要多多仰仗江公。” 施黛把红包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等着你大杀四方,带我在镇厄司一路升迁呢。” 江白砚搞不懂她。 瞧了眼被她握在手里的绯色纸封,他心中纳罕,蹙眉声:“施小姐,对旁人也如?” 怎么会! 用力攥紧红包,施黛露痛色:“不得不得。今晚已经给去所有的私房钱,我没钱再分给别人了。” 尤施云声的那份,九个红包下去,她的小金库立马见了底。 散财童谁爱谁,她没有闲工夫去想更多旁人,顾好身边的几个就行。 江白砚。 他愈发想不明白。 施黛若要接近他,大可冠冕堂皇的话,譬如“你与旁人不同”、“只给你一个”。 她这样脱口而……温情的意味荡然无存,反倒真实又好,让他不知怎样开口。 “所以,”江白砚道,“施小姐将剩下的私房钱,全给我了?” 被他一语戳中伤心事,施黛痛思痛,语气沉沉:“没系。钱总会有的,江公只有一个。” 四下静了一瞬,江白砚掀起长睫。 冬夜的冷风吹拂后山,似乎将某种莫名的情绪一并带入心口。然而风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不过转瞬,又叫人格外清醒。 于那不知名的情绪顷刻间散去,不留痕迹。 “江公。” 眼前的红包又在晃荡,施黛道:“收下吧。” 江白砚看她半晌,抬手接过纸封。 纸绯红,将他指尖衬病态的白。 如同孩童量新奇的玩具,江白砚轻轻拂过红包上的淡金纹路,缓声:“多谢施小姐。” * 今夜的烟火将持续到很晚。 在后山欣赏许久,被冷风作靶吹,施黛被冻得受不了,裹紧斗篷下了山。 “长安城的烟花一年比一年好看。” 一边小心翼翼往山下走,施黛一边和沈流霜唠嗑:“记得我们小时候,花样远远不及这么多。” 陪在身边一起看烟花的人,也没有这么多。 “听了种新玩法,可将数种花炮的引线彼相连,燃放起来,能组成花鸟亭台的景致。” 沈流霜道:“改日我去寻,让你玩玩。” 她生得清秀,眉宇间带英气,斗时锋芒毕露、锐气逼人,平日对施黛,则永远慵然含的模样。 流霜姐姐,最好。 施黛听得向往,还没开口,就见身前红影一晃。 沈流霜手里,赫然拿着个红包。 “给。” 沈流霜挑眉:“你那点儿所剩无几的私房钱,还充实好。” 施黛凑上前去就一个熊抱:“姐姐天下第一好!” 沈流霜被收养在施府,从十四岁起,每逢过年,都会用积攒下来的银钱给她红包。 “你不必予我钱财。” 年眉目稚嫩的少女如道:“我姐姐,要护着你的。” 原主与她系要好,作为回赠,每年会为沈流霜准备礼物。 “今年失传已久的绝版话本。” 施黛扬起嘴角,神秘兮兮:“你找了很久的那一套,精装版。” 她眼尾的弧度柔润漂亮,这样开,目如新月,双颊莹白,像只邀功的猫。 沈流霜噗嗤声,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刚走下后山,居然遇上孟轲与施敬承。 “又去看烟花了?” 孟轲似候了许久,发间沾染几点风雪:“没冻着吧?” 施敬承挡在风来的方向,正为她拂去鬓边的落雪。 施黛好奇:“爹娘来这儿做什么?” 问完才迅速想起,后山紧邻着江白砚的院落。 “你们全都跑没了影儿,留下我们孤父孤母陪着客人,好绝情。” 孟轲佯装心痛,右臂一抬,现几个硕大的红包:“我们来给白砚道贺新年。” 江白砚抬眼。 “来来来,把红包收下,这我们的心意。” 孟轲的嘴闲不下来,论口齿伶俐,比施黛更胜一筹:“白砚年纪轻轻才华超众,我与你师父很喜欢,今后若有不顺心的事,尽管来找我们就好。在这长安城,我从小就遍天下无敌手……” 施敬承乖乖听她噼里啪啦完,温声补充:“夫人得对。你在长安不必拘束,无论遇上何事,都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