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的空气里萦绕着甜腻的脂粉气息,昼夜不停的靡靡之音直钻进来撩拨着耳膜,数名身着清凉、体态婀娜的舞女路过二楼转角的雅座时,皆不加丝毫掩饰,神情露骨地打量着那位看起来和此处格格不入的年轻修士。 她们隔着半透不透的软纱薄帐,朝雅座里的人飞着如丝媚眼,等到对方俊逸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略显局促的薄怒,再吃吃笑闹着退后散去,手脚腕间的金铃随着赤足落地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那位公子就是传闻中太虚剑宗的首徒吗?他叫什么,林清昀是不是?” “没错没错。哎呀,真真是一表人才,比他那个师弟长得俊俏多了~” “呸,你提他师弟做什么?前阵子我还陪他喝过酒呢,简直想想都忍不住晦气。” 林清昀于议事结束的当夜抵达依兰城,强忍着不适踏足了他此生从不曾踏足过的烟花柳巷,盘问完风月楼中最后和俞九见过面的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郊荒凉的野林内搜集线索。 如此一直折腾到次日申时,他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下榻的客栈里稍作休息,闭上眼睛小憩了片刻。 由于忧思过重、精神倦怠,他很快昏头涨脑地睡了过去。谁料才刚刚睡着没多久,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林师兄,”随他一起查探的弟子隔着门叫他,“您快醒醒,扶月仙君来了。” 小师叔? 他怎么会突然来了? 林清昀闻言顿时心中一凛,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第一个反应是怀疑小师叔昨天恐吓了他一顿,回头犹嫌气撒得不够,于是找到依兰城要和他接着算账。 他当下不敢怠慢,慌忙披上外袍,整理了一番仪容,匆匆出门前去迎接。 门外并没有他的小师叔,许骄这会儿已经自顾自躺在了天字号客房的摇椅上,手执一卷玉简,见林清昀疾步而至,懒洋洋地冲他掀了掀眼皮。 “你师尊让我过来瞧瞧你。” 许骄简短地对林清昀解释道:“你去忙你的事,不必管我。如若遇上实在难缠的麻烦,再到这里寻我出面解决。” 林清昀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而后又感到迷惑万分,宗门有那么多的长老,师尊怎么可能会派小师叔出马给他帮忙? 但小师叔吩咐完,立刻向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意思就是不愿和他多说了。他只好应道:“是,小师叔。” 他恭恭敬敬地垂着头退了出去,许骄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移到眼前玉简所记载的文字上。 这桩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元珩仙君的确有些放心不下,故而嘱托了宗门一位长老到依兰城中从旁协助林清昀,只不过他嘱托的是夕照峰首座连钰锦——却被许骄半途截了个胡。 他留在扶月小筑内,沈祁修少不得一天到晚缠着他打转,许骄既然不想继续刷好感值了,便懒得耗费心神和他打机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寻个由头躲躲清净。 原身的结界术修炼得马马虎虎,他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勤加练习,顺道研究一下结界内可以增布的杀阵,力求动手当天一击即中,不给沈祁修任何反抗的余地。 临行之前,他和沈祁修在宫室的回廊底下见了一面,因为少年照旧给他送了他不会再动的桃花羹,用一双温温柔柔的眼睛注视着他。 许骄在那双墨黑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他以往对上这样的眼神,常常感叹便宜徒弟长了张格外英俊的脸,极符合他挑剔的审美。 但现在,他只要念起这个人将来会用同样的眼神讨好他乌泱泱的后宫,薄唇微启说出海誓山盟的情话,便觉得反胃都反胃透了,提不起一星半点欣赏的兴趣。 何况沈祁修竟然痴心妄想,试图把他变成后宫团里的一员。 这能忍么? 许骄反正是忍不了。 如今还没到和沈祁修撕破脸的时候,他对沈祁修讲话的语气甚至比平日还要温和:“阿祁,为师都跟你说了要辟谷,你怎么又送饭食过来了?” 沈祁修定定凝望着师尊额间的飞花,那朵飞花的光华趋于柔和,不耀目,亦不闪动,意味着师尊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好。 师尊在用一种平静而疏离的态度与他对话、与他相处。 他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疏远他,但他不能戳穿师尊的谎言,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桃花羹,笑着问道:“师尊,您这么早要去哪里?” “清昀在依兰城追查他师弟的死因。”许骄道,“掌门师兄让为师前去关照关照他的情况。” 沈祁修听闻林清昀的名字,眸光忽地一暗,强压着满腹排斥,温声请求道:“那弟子陪着师尊一起去吧。” “你这次就不必去了。宗门大比在即,你留在家里闭关几日。” 许骄忽略了沈祁修显而易见的不满,特意挑了件他无法拒绝的事作为挡箭牌,“为师等着你在揽星台上一举夺魁,好给为师争一口气。” 宗门大比期间,正是许骄深思熟虑后,选定对沈祁修发难的最佳时期。 那时各门各派修士齐至,人人往来众多,行迹杂乱,出了乱子值得怀疑的对象不胜枚举。沈祁修连续几天上台对战,一轮一轮比试下来,难免会精疲力竭,他得手的概率也就更大了些。 他扫了沈祁修一眼,有意无意地和沈祁修探讨着关于俞九的话题:“说起俞九那孩子,不知是谁与他有这般难解的仇怨,竟挑在年节里取了他的性命。” “你要送他的礼物,恐怕他也收不到了。”许骄颇为遗憾地感叹,“阿祁和他关系要好,想来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吧。” 沈祁修在净室里当着外人的面对俞九说过这样的话,早就做好了被人询问的打算,神色沉痛地摇了摇头:“是,师尊。” “弟子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