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鼎内燃着和扶月小筑中相似的冷香,厉鬼透过阴沉沉的瘴雾打量着茶台边端坐的人影,忐忑地揣摩着沈祁修的心情。 这处幽闭的空间没能按时迎来新的主人,连日筹谋布局最终落了个败兴而归的结果,沈祁修在他师尊门前独自枯守了一夜,想必此刻正遏抑着满腹无处发泄的怒气。 厉鬼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缩进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怕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引火上身。可它没有料到的是,沈祁修遗憾不假,却并不因此感到懊恼。 他在思索着别的事情。 元婴期的鬼物、九叶莲的花瓣、举世罕见的奇药,师尊用了短短月余的时间,有意无意地毁去了他三枚珍贵的暗棋,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仿佛不着痕迹就把他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他到了最后的关头,竟然会对师尊下不去狠心。 他当时是有机会让师尊尝一口那碗桃花羹的,只要他多坚持几句,多示弱一次就足够了。 可惜他避开了师尊柔和的目光,不忍见师尊漂亮的凤眸里流露出濒死绝望的眼神,不舍得师尊带着暖意的指尖失去温度,更怕师尊对他本就薄弱的信任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放弃。 无论如何,师尊在人前回护他是真的,在人后担忧他亦是真的。如果有办法把这份真心延续下去,他不想冒着师尊神魂消散的风险,让他踏上一条注定痛苦的死路。 沈祁修摩挲着手边的茶台,凝望着锁魂鼎里一应俱全的摆设,犹豫了整整一刻钟,才终于低声向自己妥协道:“算了……再等一等吧。” 厉鬼见他面色稍霁,悄悄地按紧胸口,朝外探了探脑袋。 “你不杀你师尊了,是吗?”它不确定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博古架底下的骨瓷容器化作流光飞回了储物戒内,代替沈祁修做了回答。厉鬼磨蹭着走到他的身边,对他的心慈手软表示难以置信。 它压着嗓子,含糊不清地嘀咕道:“你居然那么喜欢他……明知留着他会后患无穷,还要继续在他身上耗费精力。” 沈祁修其实不懂他的占有欲是否就等于“喜欢”,猛然听到这个无比陌生的词,不由得愣了片刻,用冷硬的口吻找理由道:“师尊眼下对我没有威胁,我不急着杀他。” “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等到宗门大比结束再从长计议。” 厉鬼这会儿没胆量拆穿他,马上很识时务地接过话头,正正经经地跟他聊起了宗门大比。 它给沈祁修分析道:“揽星榜榜首的位置只有一个,既然你这两天不必上场比试,不如就养精蓄锐,了解一下各门各派弟子的底细,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结交的人。” 值得沈祁修关注的对手寥寥无几,那些人实力深浅、师承何处,强项与弱点是什么,制胜的关键又该落在哪里,他早就提前做好了一番功课。 他原本的想法和厉鬼给出的建议一样,是要借着这次宗门大比的东风结识人脉,寻求助力,为将来更长远的计划铺路。 然而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不准备处心积虑地争取所谓的榜首第一了。 因为有师尊的重视,他就有在太虚剑宗立足的资本,能够不慌不忙地收敛锋芒,静待厚积薄发,不需要逼迫着自己把样样都做到无从挑剔,去换一份公正平等的对待。 沈祁修此时回想起师尊曾经对他的憎恶,只觉得那十几年间的记忆好像已经模糊成了一团,恍如隔世。 “前三甲皆可进入秘境,榜一和榜三没有差别。此事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费心了。” 他思忖着,睨了竭力讨好他的厉鬼一眼,突然道:“传闻忘川秘境的幽冥洞中生长着玄阴果,我会设法将它拿到手,助你恢复修为。” 玄阴果对修道者而言毫无用处,对鬼物却大有裨益。但这类异果周围往往有至邪凶兽守护,幽冥洞亦是出了名的险恶之地,一旦不慎深陷其中,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厉鬼万万没想到沈祁修会愿意为它涉险,立刻喜出望外道:“真的?!” 沈祁修自然不可能把安抚它的话重复两遍,颇为不耐烦地站起了身。他一向不爱许诺,承诺了就绝不会敷衍,这点厉鬼非常清楚。 它望着沈祁修一脸淡漠地离开了锁魂鼎,十分感动地琢磨着,这冷心冷肺的小子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竟渐渐变得有一些人情味儿了。 * 沈祁修依照着师尊的吩咐闭门不出,一边待在房间里等着师尊得了空过来看他,一边凝神思考怎么制造一个不露破绽的意外,除掉周煊廷与秦越,用他们的金丹晋入元婴境。 他不晓得远在扶月小筑中的许骄此刻刚做完有关于他的怪梦,正窝在床榻上恼怒不已,咒骂连连。 那梦实在做得乱七八糟,离了大谱,他和沈祁修的相处模式不像师徒,反而像是道侣一般。 有肌肤之亲他咬咬牙也就勉强忍了,小兔崽子在他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是 许骄寻思着这梦做得完全不符合逻辑,幸好林清昀的到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打断了他气急败坏的郁闷。 林清昀听二宝说小师叔这个点儿了还在睡觉,一时哭笑不得,心道小师叔宗门第一闲人的称号简直是实至名归。 他敲完门走进小师叔的寝殿,在屏风前规规矩矩地停住脚步,试探着叫他:“小师叔?您能醒一醒吗?” “我师尊有要事跟您商议,请您去无定峰叙话。” 元珩派了林清昀来跑腿,许骄不好怠慢,于是很快收拾妥当,随林清昀一起去了无定峰。 他没有陪着林清昀徒步上山的兴趣,便自顾自御着朝露,直达元珩正殿的门口。 殿中明显是被清了场,连平日眼熟的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