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寅初。 扶月峰灯火已熄,万籁俱寂,唯有正殿中仍影影绰绰,浅金烛芒依稀亮起。 一只材质莫辨、形制古拙的丹炉悬停于半空,沁人心脾的药香缥缈悠荡,丝缕烟雾逐渐汇拢,凝聚成犹如实质的灵力光团。 这是许骄睡下的第五日,萧眠照常为小师弟诊完脉,便独自来到正殿暖阁里炼丹,打算明天继续给对方温补身体。 此刻丹胚徐徐呈现,待药性稳固后即可开炉。 炼制玄品丹药的步骤错综复杂,萧眠双手交叠法印,正将一株仙草谨慎送往炉内,丝毫不敢大意。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继而又有人急切地唤他: “萧师叔,您在里面吗?请您解了禁制,让我和师尊见上一面。” 二宝一溜小跑追着沈祁修的步伐,为难地拉住他的袖子,悄悄劝道:“沈师兄,你别喊了,早上几位探望的长老都被挡在门外,灵隐仙君不会允准你进去的。” 沈祁修敲了敲透明结界,左等右等发现萧眠没有反应,便恭敬地俯身一拜,扬声道:“萧师叔,得罪了。” 说话间,他整个人气势暴涨,手里的炽霄剑揳裹劲风,猛地击碎了眼前的层层阻碍。 喀嚓—— 轰隆—— 结界崩塌的声音和丹炉炸膛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脚下地面都晃了三晃,二宝被沈祁修胆大妄为的动作吓得瞠目结舌,磕巴道:“沈师兄,你你你……你居然打破了灵隐仙君的结界?他一定会骂你的!” 沈祁修并不答二宝的话,抬腿径直往殿内闯,险些和疾步而出的萧眠撞了个满怀。 一炉珍贵灵丹毁于一旦,炸得连残渣也没剩下,萧眠的心情自然糟糕,他气咻咻地瞪了沈祁修一眼,黑着脸道:“阿祁,你这是长能耐了,竟敢半夜三更砸自家师尊的门?” “萧师叔,我得知师尊受伤担忧不已,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沈祁修目不转睛地与萧眠对视,飞快告罪道:“倘若惊扰了您,惹您不快,我明日便去戒律堂领罚。” 萧眠瞥了瞥他,心道我才不会罚你。罚了你,等你师尊睡醒以后找我的麻烦不成? 沈祁修此举虽然有些冒失,却是他坦率赤诚、尊师重道的表现,萧眠对这位后辈的欣赏大过隐约的愠怒,于是不再计较他的无礼,只问:“渡劫顺利吗?” 沈祁修耐着性子道:“回师叔,一切顺利。” “突破到元婴第几重了?” 萧眠这句话仅是走个过场,结果他心中有数。依沈祁修如今的年纪,能触摸到元婴第一重境界就很是难能可贵,足够令整个宗门以他为荣了。 沈祁修眸光微闪,怕萧眠会拒绝他进门的要求,便如实道:“已经略有小成,中期圆满。” “哦,那就——什么?!” 萧眠点头点到一半陡然卡壳,他上下打量着沈祁修,嘶地抽了口凉气,“中期圆满?” 听沈祁修嗯了一声,他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阿祁,你这进境是要一飞冲天啊!” 沈祁修面对他的夸奖不骄不躁,只执礼道:“师叔谬赞了。请您让我见一见师尊吧。”记 萧眠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侧身给沈祁修留了个通过的空档:“怪不得骄骄疼你,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徒弟,也得天天把你揣在口袋里带着。” 沈祁修没工夫和萧眠开玩笑,一直走到许骄床前才稍作停顿,他凝视着师尊明显清减的身影,轻声道:“师尊,弟子回来了。” 床榻上的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许骄静静阖起凤眸,脸颊毫无血色,攥在锦被边缘的指骨正紧绷泛白,仿佛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师尊一向从容,沈祁修何曾见过对方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他心底被莫名的窒闷倏而填满,恍惚有种落不到实处的酸涩。 伴随酸涩而来的是心跳急剧加速——师尊此刻的模样对他无疑有致命的吸引力,撩拨着他侵吞掠夺、据为己有的欲念。 他不懂这矛盾的感觉源于何处,只觉得他看着师尊不舍得眨眼,唯恐一错眼,师尊就在他面前消失了。 沈祁修强忍下悸动与不安,转头求助地望向萧眠:“萧师叔,我师尊怎么了,他为何昏迷不醒?” 萧眠拍了拍沈祁修的肩膀,示意他无需大惊小怪:“你师尊这次伤得太重,头一晚连连咳血,我便给他服了织梦的药,让他把最难熬的几天先睡过去。你看完他就把床帐放下,让他好好歇息吧。” 沈祁修知道萧眠有话要和他讲,便仔仔细细地帮师尊掖好被角,跟着萧眠回到正殿。 两人在长拱窗前对坐,萧眠将无定峰发生的情形从头至尾跟沈祁修复述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枝节,末了道:“阿祁,此事你作何解释?” 周煊廷根本没察觉到谁是凶手,指控他更是无稽之谈,沈祁修不用思索就明白那生魂有问题,大概是被凌霄宫的人以秘法操控了。 既然没有实证,师尊又给他争取了缓冲的时间,他定会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洗脱嫌疑,让凌霄宫那位仙尊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沈祁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外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只要师尊相信我就好。” 他看着萧眠,话里话外给自己留了一分余地,“我愿意接受凌霄宫的搜魂术,但我担心他们在搜魂术里动手脚,届时故意嫁祸于我。” 萧眠颔首道:“你师尊亦有这样的顾虑,才会命你留在扶月峰暂避风头。” 沈祁修垂下眼眸,语气低了几分:“师尊总是替我着想的。” 萧眠叹道:“我和掌门都没料到他这般维护你,本就受了伤,却不管不顾地施用禁咒,为了保你这个徒弟,将性命安危都置于脑后了。” 沈祁修则不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