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星光仿佛都送来贺礼。
时间好像彻底慢了下来。
慢到空气变得稀薄,慢到雪花落地都拥有了声音。
一寸又一寸,泊风好像听到春雪融化的声音,本已经冻透的身体似乎渐渐回温。
怀中的女孩是那样温暖。
她微肿的眼睛,哭红的鼻尖,在冷风中发干的唇角,每一幕都刻在他的心尖上,泡软他心口的伤疤,泛着酸,牵扯起来酥酥麻麻的痛,却又让他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他克制地吻着她的额心,本想着一触而离,却又难耐地一下又一下向上,直到吻到她被雪打湿的发顶。
他将下巴贴在她的发丝上,神似哀求地紧紧抱住她。
“桐落,我们来日方长。”
哭到大脑缺氧,桐落眼前已经是有些发黑,身体也忍不住地发着麻。
她是被泊风抱着走回家门口的。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脸上,她视线上扬,看着泊风有几分锐利的下颌角。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昏昏沉沉,短短几步路,她竟然睡着了。
梦里,支离破碎。
冷风萧瑟,前方是万丈深渊,身后是茫茫雪海。
但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
因为她感受到有一只手紧紧握着她,和她并肩而立。
她知道,只要往那边靠向一步,便是无穷无尽的暖意。
一阵风吹来,带着细碎的雪花,拂过她额角的发。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很温柔,沉稳又有力量。
“桐落,天亮了。”
“风来了,你不用再怕了。”
瞬时,一道耀眼的阳光顺着天宇而来,劈开厚重的黑暗,那束光直直地照射在两个人身上,将他们团团包围。
那暖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哆嗦过后,她睁开眼,望向前方。
原本的深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照金山。
冰雪下,万物复苏。
她感觉到温润的气息钻进她的身体,浸泡着她不安的灵魂,那颗一直被揉乱得尽是褶皱的心,慢慢展开,变得平整。
那一刻,梵音弥漫。
她好像,终于可以不再怕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
她睁开眼,看向天花板的那一瞬间,还有些发懵。
接着,记忆回笼,她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坐起身来,慢慢挑了眉。
有点冲动。
但不后悔。
垂眸看下去。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晚宴上的衣服。
看来泊风只是将她放到了床上。
很有分寸。
起身去泡了个澡,将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之后,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她靠在沙发上继续醒神。
视线在屋子里随意打转,突然注意到茶几上好像有一张纸片。
懒洋洋地起了身。
将纸片捏在手里。
一眼,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大画家,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落款,泊风。
他的字遒劲有力,洒脱逸然,一看就是很认真地练过。
昨晚的记忆涌现。
她记得,她说出我们结婚吧那句话以后。
泊风字字不离感谢。
她愿意跟他结婚,竟会这么让他开心吗。
桐落轻轻将那张字条捏在手里,接着,她躺在沙发上,手心慢慢向上,放置心口。
她仔细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
开心。
无疑是开心的。
桐承坤第一次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是四五年前,也就是她满了22岁的那年,当时桐承坤便说过,希望她在27岁定下来合适的,28岁结婚。
桐承坤所谓的希望,其实就是要求而已。
桐落必须照做。
开始她觉得时间还长,并不必着急。而后日子慢慢过。一眨眼她就到了26岁,而那些相亲对象,没一个人入得了她的眼。
各个都是眼里满是算计。
各个都是带着想把她,乃至于整个桐家都纳入囊中的野心。
没有人,是为了她桐落而来的。
从未有过。
她的心本就是冷的,但在这一次又一次中,逐渐结了冰,硬得发疼。
她知道豪门联姻本就如此。
占尽了有钱有势的好处,便就该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何况,她还是从没有过话语权的那一个。
在遇见泊风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也能心甘情愿结这个婚。
甚至在遇到泊风以后,她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
仔细回忆起来,事情好像发展得好突然。
她总觉得哪里好像少了一块东西,但她又找不到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思来想去,总感觉哪里捋不通畅。
突然,脑海里响起两个字。
喜欢。
那天晚上泊风说,他喜欢她。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地喜欢她。
桐落捏着纸条的手越来越用力了。
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
他心里的那个人?
一个尖锐的疼痛刺激到她的心脏。
她坐起身,张开手,发现自己刚才一时不察,将指甲抠进了肉里,虽然不深,但此时已经在往外冒着血。
血滴浸湿字条。
那句谢谢你愿意嫁给我,红得耀眼。
桐落感觉自己的心猛得抽痛了一下。
额角涌上一阵冷汗。
应该不会吧。
难道她真的在哪里很像那个人?
浓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