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叶晚头皮发紧，此时双脚已经发麻。
“要说唯一可疑的地方，便是，这些生活痕迹都不是特别明显，且缢沟颜色不是很深，也有可能是因为尸体停放太久的原因。”
云祈点点头，他看着灵堂上刘家众人，问道“刘大人是在何处自缢的？”
刘洵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回想起那日场景，面上仍有悲戚，他声音温文，吐词不快不慢：“回殿下，家父乃是在寒山上白马寺的一间禅房里仙逝的。”
“白马寺？”
云祈变换莫测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却是没想到子这不在家中自杀，却跑到佛门重地自杀“刘大人自缢之前有否表现出自杀倾向？”
“并未曾。”
刘夫人上前一步抢答，言语间颇有些伤心，声音也十分嘶哑。
天圣朝向来重视儒学，科考也是采用各儒家经典为考书，对于丧葬礼仪，儒家经典亦有诠释，死者离世，家属亲人哭丧是为了表达对死者离去的哀痛。
更有书言“逝者逝，主人啼，兄弟哭，妇人哭踊。”
主人啼，是因为主人是丧家的主事者，需要操持后事，不能放声大哭，而妇人哭踊，则是妇人不只是哭，还要边哭边跺脚，表示对死者的离去悲痛至极。
刘夫人此厢声音沙哑一则是刘大人离去她悲痛所致，二则是因为她年老身衰，几日的哭诵下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的。
“老爷不会寻短见的。”她瞧了一眼主位上的云祈，见他脸上并没有不快的神色又道“老爷生前心态最是豁达，若说想不开，最多也是壮志难酬带来的苦闷，如今他心愿得以成真，怎么会想不开呢？”
云祈瞧着两鬓已经生出些许华发的刘夫人，面上一凝，上前行了一礼，道了一声。
“夫人节哀。”
刘夫人摇了摇手，手中的帕子已尽湿，却也抵不过她近日行销立骨的日日哀悼与思恋，她身形摇摇欲坠，被两边的女婢扶住才堪堪站稳。
原本那话是大逆不道的，言辞间多少犯了些皇室的忌讳。
但云祈作为天家之子并未深究，反而怜悯她一个妇人丧夫之痛，却是让叶晚没有料想得到的。
“或许是刘大人没有表现出来呢？”叶晚蹙眉“一般来说，心中压抑至久之人才会寻短见，而这些人大多有时间谋划自杀计划，比如说选择一种痛苦轻的自杀方式，或者选择幽深不被人打扰的自杀环境，甚至一些女子为了死时仪容会好看一点，还会着新衣梳妆打扮一番。自缢是一种较其他自杀方式痛苦轻时间短的方式，刘大人之死刚好符合前面两点，只是奇怪的是，刘大人信佛，自杀在佛学里却是不容的。”
“叶姑娘有所不知。”叶晚的话说出来多少有些冒犯死者的意味，可刘洵并没有因此动怒“父亲自缢的禅房里并不安静，邻近的禅房里还有人把酒言欢，父亲自缢前明明还与我高谈阔论，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刘洵说着说着，声音早已哽咽得泣不成声，在场的刘家人见此也难忍心中情绪，纷纷泪从中来。
“这么说，当日禅房里还有其他人？”云祈捕捉到关键信息，言辞也有了几分凌厉之意，他匆匆赶到浔州，便得知刘大人去世的消息，相关卷宗还未还得及看。
“是的。”刘洵不敢隐瞒“父亲得到朝廷重用，家中亦十分高兴，原本准备举家去白马寺万佛塔登高扫尘的，万佛塔乃霖安最高的佛塔，登佛塔取得是九九重阳登高致远之意，后来，浔州几位大人听闻后，便提出同去庆贺的拜帖。”
云祈了然。“同去的都有那些人？”
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死者大概率死于自杀，但如今种种证词都说明他的自杀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那会不会是在白马寺受了什么刺激得缘故呢？
看来白马寺必须要去一趟了。
“回禀殿下，本是家中女眷都要去的，但是此行更改后有不少大人同行，因此母亲她们便不方便去了，家中只有我与父亲及刘管家去了，其余还有知州林大人，司理参军林大人，霖安知府黄大人，还有浔州州之佐官贺州同，霖安府通判许大人等除去下人小厮外共计十余人。”
“哦？”云祈扬了扬眉“这么说，当日在案发现场的今日都来了刘府。”
没想到竟有如此凑巧之处，那杀害刘潼的凶手会不会就是这几人的其中之一？
“是，不过官府查看现场后断定父亲之死并非他人所害。”
云祁颔首，具体情节，还得查看相关卷宗并且亲去一趟白马寺才知道。
“听说刘潼颇得刘大人喜爱，为何没跟着去？”
听闻到刘潼的名字，刘洵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不过那丝阴翳转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润详和。
“那刘潼自回了霖安便极少回府，真是个白眼狼...亏老爷生前对他如同亲儿子一般，临死前还写遗书将城中几处店铺远郊几处良田分给他，倒是生怕我们薄待了他似的...如今老爷过世他也不曾前来祭拜...真是白眼狼...”
说着说着洒出几行清泪出来，那说话的正是站在不远处的梅姨娘，她虽一身丧服却形容娇俏，语气中难隐刻薄之意。
她乃刘大人的妾氏，刘洵的生母。
刘家子嗣单薄，正室刘夫人的嫡子刘浚从小便得了脑疾，如今已经十岁行为智商如同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般，而赵姨娘的子女曾虽得宠，如今却也化作了一抔黄土随风而逝，如今刘潼亦死，整个刘家能顶立门户的也就只有刘洵一人了。
“遗书？什么遗书？”
云祈一眼便看出了这深宅内院内的腌臜，但他没有深究，而是抓住了更重要的一点。
刘夫人剐了梅姨娘一眼，随后恭敬道“是在老爷悬梁之处发现了老爷的亲笔遗信，如今正封守在霖安府衙里，殿下若想看，可以去府衙查录。”
云祁点了点头，喉头滚动间，接过女婢端上来的茶盏一饮而尽，他目光簇簇“这么说，刘潼今日便是到了刘府也未曾到这灵堂中祭拜？那书信确定是刘大人亲笔所书？信上写的又是什么内容？”
“我们今日在灵堂上，都未见过潼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