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语凝心头跳动了一下,眼眸酸涩,差点溢出泪水。
爹爹向来惧内,当年她虽仅有三岁,但被祖父赶出楚府那一幕历历在目。夜雨凄冷,无论她在门外如何呼喊哀求,祖父冷漠无情,大娘子冷眼旁观,爹爹不发一言,眼睁睁看着大门关闭。
如今竟为了她怒斥大娘子,着实让她震惊。她心里十分动容,有些后悔自己装死害亲人担忧,打算找时机装作醒过来。
大娘子看不出端倪,脸色白了白,急着眼泪抽噎喊冤:“老爷冤枉啊,天地良心,妾身绝无害凝儿之心,妾身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呀!”
楚家辈分最高之人见不得他们夫妻为了楚语凝闹矛盾,端着威严的仪容发话:“好了,死了便死了,明日认个养女替嫁到卫国公府也未尝不可,若是不行也只能投靠别的朝廷官员,犯不着为此等小事伤了夫妻感情。可别忘了,楚家还要依仗你夫人的娘家扶持。”
他将楚语凝的死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是不值得一提的存在,而后话语气很重,显然在提醒某人。
楚语凝在心里苦涩一笑,这么多年过去,祖父依旧厌恶她如蛆虫。她不懂,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亲人如此残忍对待,难道生来哑巴就如此招人恨吗?
她替自己不忿,同时,期待着父亲的维护。
然而,楚鼎权衡利弊后,转变了对大娘子的态度:“唔……你找的人,自己看着办!”
语气轻淡,却如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楚语凝的心上。她手指暗自抓入肮脏的泥地里,默默替自己感到悲哀。
大娘子挽起袖子擦了擦泪痕,忍着笑意转头娴熟地喝令:“来人,将这三个谋害主子的婆子拖下去仗毙了。”
三个婆子见家仆持棍逼近,吓得面如土色,挣扎着支支吾吾,硬是喊不出话来,只得眼巴巴地被拖走。
楚澜死盯着她们,一脸悲愤:“你们这群杀人凶手,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
出了一口恶气,他心中一阵酸痛,转头向楚鼎提议:“爹,三妹死得太惨了,我们请最好的法师为她超度诵经,好好安葬她吧!”
楚鼎神色一顿,觉得挺愧对女儿的,正要应允,不料大娘子在此刻进言:“老爷,喜事将近,若操办了丧事,只怕这亲便成不了。”
“这……”他犹豫了,利益至上,怎可妄为?
他爹楚淮想来行事果断,斩钉截铁道:“找个隐秘的地方把人埋了吧,低调处理。晦气!”
说罢,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双手交叠在后,扬长而去,由始至终不曾多看地上的孙女一眼。
“也只能如此了。”
楚鼎不懂父亲为何一直厌恶小女儿,不过利益至上的他也没多想,命家仆取来草席裹尸。
楚澜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无法忍受家人的所作所为,挡在妹妹身前怒诉爹娘:“你们怎可以这样对待三妹?她可是楚家三小姐,不是阿猫阿狗,怎可以如此草率埋了她的尸身,这样她会无□□回投胎,会变成鬼魂野鬼的,你们就不怕三妹午夜来索命吗?”
大娘子瞬时吓得脸色发白,楚鼎则勃然大怒:“你这小子净胡说八道!来人,把少爷关禁闭。”
这回轮到楚澜吓得脸色发白,打小,只要他犯事,他爹总喜欢将他关在屋子里。他性格怯弱胆小,在黑暗无人的屋子里总惧怕妖魔鬼怪来吃他,对此种惩罚可是怕到了极致。
楚鼎至今不以为然,可大娘子心疼儿子,赶紧替他求情:“老爷,澜儿知错了,你饶了他这回吧!”
说着,赶紧拽了拽身后儿子的衣袖,催促道:“快,澜儿,向你爹道歉。”
“对不起,爹!”在恐惧面前,楚澜选择低头。
这一低头,却瞄到了楚语凝的手在动,他眼前一亮,激动地惊叫:“三妹!三妹她动了,她没死!”
楚鼎本来变柔和的脸色瞬间铁青起来:“又胡说八道了,把人拖走!”
家仆早已候命,上前将楚家少爷往长廊处拖行,可楚家少爷的嘴里依旧不死心喊着:“我没胡说,三妹真的动了。”
“咳咳咳!”楚语凝心如止水,不想再装下去了,坐起身来用力咳嗽几声。
周遭之人起初以为诈尸,皆吓得赶紧后退,定睛一瞧,日光下人的影子清晰可见,遂又松了口气,各自酝酿心思。
经过此事后,楚鼎亲自盯着人教导楚语凝,生怕她再出意外。见女儿天资聪颖,学得极快,又懂得装乖顺,他甚是喜欢,赞赏有加,赏赐了不少玩物。
楚语凝敷衍赔笑,儿女总期盼得到父母的赞赏与肯定,可她心如止水,只觉得手中万物甚是刺手。
韶光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到了成亲当日。
黎明初升,鞭炮齐鸣,昭示喜气洋洋。闺房内,在丫鬟的协助下,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华丽衣裳,坐到梳妆台前,奶娘过来替她梳头。
梳妆完毕,她瞧着铜镜上明艳照人的新娘,有种道不明的哀伤。她的长相似乎没有一丝像楚家人。
她垂下眼眉,转过身去,正准备盖上红盖头时,楚鼎来了。
他端详了女儿片刻,那张总是绷着的脸流露几分温柔:“女儿啊,这门亲事是我们家高攀了,嫁过去你受委屈是应该的,你得事事顺从,谨言甚微,好好伺候世子爷,如此,他们方能留你。”
楚语凝不想多言,颔了颔首,表现乖巧。
按照礼俗,在出嫁前女子得接受家人的祝福,长姐楚君瑶由始至终不曾现身,祖父、大娘子等人接踵而来。面对一群虚情假意之人的嘱咐,她面露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盖上红盖头后,闭目塞听。
在奶娘的搀扶下,凤冠霞帔的她一步步走出楚府大门,在炮竹声中,她坐进卫国公府的花桥,渐渐远离楚家的一切,心里泛起了五味杂陈。
敲锣打鼓声不断,声声入耳,历时半个时辰的路程,花桥总算停稳下来。
卫国公府门前人头济济,皆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随着门前爆竹声响,在媒婆的搀扶下,楚语凝顺利来到新郎身旁。
当手被轻握着,她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手宽大修长又陌生,毫无温度;当对方牵着自己一步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