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手脚冰冷,看向秋瑾的脸颊上难掩震惊,漂亮的杏眼满是惊慌失措。
她不在犹豫,转身直直跪在白玉石板上,悲泣的看向皇帝,
“父皇,您是知道的,母后自幼心善,从未有过恶念。您是最了解她的。还请父皇明查。”
东丹稷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烟儿是无辜的,烟儿现在在暗处,这些个隐患总要一点点揪出来,最好的方式自是引蛇出洞。
星辰见东丹稷垂眸不语,面色苍白起来,微微侧眸看着不远处的秋瑾,脑海中的秋瑾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是陪伴她成长的慈爱模样,一半是面对母后的温柔模样,最后定格在她尖嘴獠牙把母后吞吃入腹的可怕样子。
地上的秋瑾端的是一副愤恨模样,气的星辰心口发疼,语气不由失了平日的软糯与天真,“这是不是蛊虫,秋瑾姑姑可曾打开看上一看……”
秋瑾为何要指认母后下蛊,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秋瑾是皇后的乳母,更是少有的体己人。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不该是最为信任的人出口,更何况星辰笃定这是场有预谋的污蔑。
秋瑾很快收敛了神色颤颤巍巍的接话,“奴婢,奴婢不曾打开,皇后娘娘叮嘱过奴婢,这药不喜阳光,会折损药力,奴婢,奴婢只是猜测,奴婢从未听说有药材不能见光的。”
后面话语气变得急促又慌乱。
“宋太医认为呢,可有畏光的滋补药材”星辰眼神锐利的看向已经停止颤抖的宋太医。
“有的,公主,苦参、丹参、细辛、麻黄等苦参、丹参、细辛、麻黄等都是一些喜阴不喜阳”宋太医语气稍稍平和。
秋瑾强笑一声“奴婢只是猜测,具体是什么,不若问问眉美人”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娇弱美人,美人抬起下巴定定看着秋瑾,神色嘲讽而又满是悲悯:“秋瑾你是皇后娘娘最为亲近的乳母,里面是什么你不是清楚吗,又何必把这难题推与我说。”
大抵是觉得有些讽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接着说道,“我不识得那些药材,陛下知道的,我本是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并未有机会接触这些。”
秋瑾情绪激动,冷笑道:“眉美人再过糊涂,也不会分不清虫和药吧”
眉美人倒是心情有点不错的低声叹息“这世上有人吃着佳肴有人嚼着草根,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宫中贵女众多,与之一比,我又和嚼着草根的有何区别,是皇后娘娘告诉我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卑贱的,我虽不知为何皇后娘娘会让我做这些事情,但我相信皇后娘娘,只因娘娘说过我们实则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怀揣着一颗勇敢善良的真心。”
说到这里眉美人顿了顿,大抵是觉得有些讽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接着说道:“倒是不知,皇后娘娘菩萨心肠,身为娘娘乳母的你为何如此可憎,刚刚你说那是药是虫,我当然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是药草。倒是你,如此这般是何居心?”
东丹稷将一切都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
秋瑾脸上的冷笑变得僵硬,星辰冷艳的眉眼渐渐平和下来,却不想,眉美人身边宫婢低低怯懦开口到:“不是这样的,奴婢,是眉美人让奴婢放进去的,奴婢放的时候那药草确实是个草药,但是触碰的时候是个会动的,软的东西。”
听到这话星辰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东丹稷陡然看向那个宫婢,眼里是密密麻麻的暗色。
是的,刚刚来寿康殿的时候糯糯提醒过她,是有宫婢指认母后的,看来就是这个人了。侧眸见眉美人脸色色沉郁还要开口,星辰想着是要开口解释吗?可该怎么解释呢,难不成一个两个贴身宫女都是叛主的蠢货。
星辰心中思索,不由想起宋太医所说的血肉入药,东丹上下皆知,皇后仅孕有一女,嗜宠如命,若是她愿以自身血肉入药,即使没有证据也能抵除嫌疑。
事关国母,殿内众人不敢言语,太医院的太医更是战战兢兢,冷汗淋漓。
眉美人斥责背主的宫婢,星辰适时开口“宋太医,至亲血肉可入药,您看我可否有资格。”
宋太医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渍,抬头看了眼皇帝的位置,见皇帝并无阻止,便也低低应到:“公主千金之体 ,自是可以。”
星辰眼睛发红,眼神坚毅的向东丹稷规规矩矩行了个稽首礼,这是自出生一来星辰唯一一次端端正正的以君臣之礼相拜。
星辰语气轻缓“父皇,您知道母后心性善良,今日她们所说,儿臣是半点不信的,父皇知道儿臣愚钝不会断案,相信父皇洞察秋毫,还母后一个清白,儿臣愿为皇祖母以血肉入药,只求皇祖母平安康健,为母后正名。”
东丹羽张了张嘴,许是想到皇后和星辰如今的处境,竟不知说些什么,他突然有些怕这样的东丹稷,以前父皇对星辰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心里到底期待父皇不会如此冰冷无情。
东丹稷注视着跪着的星辰,殿内一片静默,良久,面容冷淡的问:“你想好了吗”
星辰抬眸决绝道:“儿臣想好了”
东丹稷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垂下的睫毛仿佛遮蔽一切的云翳。褪去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凌厉,
“太后抱恙,星辰公主自今日起随太后去寒山寺静养,今日之事,若真朕听到分毫,诛九族”
殿内众人纷纷跪下领旨。却没有看见角落的男人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角。
殿外的大雨倾盆而至,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震耳欲聋。
几辆辒辌车从朱红的东华门疾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
父皇命宋太医稳住太后的蛊虫,下旨太医院的几名太医随星辰一同前往寒山寺,看着太后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星辰不懂父皇为何让她与皇祖母远赴寒山寺静养。
寒山寺不在皇城,而是在皇城以北的姑苏,星辰难得的伤感了一下会儿,结果没等她惆怅几分钟,便被雨声扰乱。
抬手挑开骄帘,菱形花纹的镂空固定窗外的皇城街上,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宛如飘渺的素纱。
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了朵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