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谲瑰丽的大半块天沉沉地压下来,浮在高处的生物受不住压力,颤了一颤,“砰”地化作肉沫湿漉漉地飞溅下来。
不,那不能算是天了。
她大喘着气跑着,胸腔撕裂的剧痛,浓黑色的魔气自丹田扩散开,犹如附骨之疽,侵蚀灵气后仍不餍足,疯狂涌进她的血液、经脉乃至骨髓,饿急了的野兽般大口大口吞噬着她仅存不多的生命力。
好痛,但是不能停下,会被吃掉的!
带着强烈恶意的视线紧紧地黏在后背,她不敢回头看那“天”上的眼睛究竟又睁开了几只。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地上有东西绊了她一跤,她狠狠地摔进了冰冷僵硬之中。
她的手肘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脱力滑了,又重新摔了回去。
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摸索着身下之物,努力在眩晕困顿中聚焦。
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张惨青的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暴突着,仿佛看见了世上最令人恐惧害怕的事物。
是先前掉进时空缝的前辈。
她将死死瞪着的双眼阖上,自己的视野也渐渐被染上了血色。
她也要步入后尘了。
到了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竟失去了恐惧,甚至在这种处境下品尝到几分熟悉。
似乎过去经历了无数次······
天边下了场绵密的细雨,触感微凉。
时空缝中怎么会下雨?
她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一道殊丽绝艳的身影朝她走来。
铺天盖地的血色未折损祂,反而衬得更震撼,那是一种不该存在世上的美。
走在血气冲天、危机重重的尸山血海,祂的面色未曾变过一下。
随着倾身的动作,如霜似雪的银发流淌而下,落到地面,黑红腥脏的血浸上一尘不染的银发,祂未有分毫的在意,只用那红琉璃般的眼眸看她,静谧的眼波如潺潺流过漫长岁月的溪水,欲语还休。
见她眼中的水意,祂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了手,注意她没有抗拒,安抚地拍了拍。
看清了祂的相貌后,她泪珠滚滚而下,悲痛地哽咽:“原来我已经死了。”
*
林半月睁开眼,拿开覆在脸上的古籍,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是梦吗,或许不是梦。
可又怎么可能,整个修仙界没人不认得祂。
祂是三神之一的圣尊!
首先,神明早已陨落,其次,圣尊的眸色是翡翠的绿,而非琉璃的红。
综上总结:一定是梦。
林半月坐起来,按按太阳穴,困乏稍去后,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膝上的白狐冰雪般的毛。
白狐舒服地半眯着红色的眼。
林半月轻轻咳嗽了几声,咳嗽没有停,愈加剧烈。
老毛病了。
林半月吞下几枚丹药,潜下心神,进入丹田,丹田内魔神器萦绕着浓郁魔气,已有苏醒的痕迹。
林半月将暴涨的灵气尽数输进魔神器上方的禁制。
看着光芒大亮的禁制和躁动愤怒的魔神器,林半月收回心神,用手捂住唇,吐出了口血。
掌心尽是血。林半月却只觉畅快。
禁制快封不住魔神器,待她支撑不住时,她会成为魔神器招魂幡上的器灵。
实力不足之人在动用魔神器的第一刻便会被它夺去魂魄,而她,因这魔神器不知出什么问题,非要她成为器灵,导致一人一器僵持到了今天。
远处隐隐传来动静。
林半月将手背至身后,用了清尘术。
响亮的呼声由远及近。
“不好啦不好啦,红二叔在打猎的时候被巨石砸中,腰快断成了两截,没有半月你不行!”火红色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黑色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艳丽精致的红衣少年停在林半月面前,还没喘口气就急急地道:“半月你快和我来,事关狐命的大事!”
意料之中。
同样的事发生过好几遍了。
林半月站起身,扶住重心不稳的少年,道:“九转回生丹我放在给你们菜篮底下了,至于接骨,可以拜托我留下的傀儡,下次切莫看着红二叔点,不能再把自己的性命不放在心上。”
趁机溜入她怀中的白狐,盯着红衣少年,竖起了飞机耳,呲牙低吼。
红衣少年见一计不成,悄悄地做了个手势,只听东南方震天撼地的巨响,接着几道火红色的身影飞也似地赶来。
“半月半月!好消息,又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有好多本秘籍需要你!”
“医书、巫咒、琴曲······都是一出世就会引起腥风血雨的失传古籍,半月,这下有的忙活了!”
“半月,咱们还是老规矩,译好了你想如何用都随你!”
他们你一言我一嘴,边说边双眼灼灼地看向林半月。
林半月只笑着:“红五叔、红七叔、红九姐,古语与狐语的对照本我已写好,放在你们的门前,你们回去便能看见,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怎么会不需要你?!一想到半月你会离开,我就觉得好寂寞,你再给我几年,等我成年娶你好不好。”红衣少年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未长开的容颜已初见将来的风华绝代。
他想双手都握住林半月的手,白狐锋利的爪一闪,他退后半步,可怜兮兮:“我虽不如白狐族少主长得好,但我对你的心意绝对是真的。”
“俺也是俺也是,不用和俺成婚,俺有的都给你!”
“半月你若肯留下,我定比待亲姊妹还待你好!”
“半月,你能不能别离开?”
···
纯粹浓烈的情谊盛在他们的眼眸中。
“好了,你们都别为难半月了,”红二叔拄着拐杖匆匆赶来,他扶着腰,看着林半月,苦笑:“早知你今日决意地要走,我就不受伤了,还能好好地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