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蜃气似的水雾。
水雾里,申屠承佑一身龙袍,步步逼近蜷缩在慈宁宫寝殿角落的钱太后。
“母后,您不是最心疼朕了吗?您可知,自打那姓赵的狗贼告诉朕,他是朕的亲生父亲后,朕就一日不曾睡过安稳觉。哪怕偶然睡着了,也会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随时会有人发现,朕是个杂种。不,朕是皇帝,是真龙血脉,绝对不是低贱的杂种。”申屠承佑提到“杂种”二字时,后槽牙咬得咯吱直响,可见其深恶痛绝。
“所幸,那赵贼死了。他死了,从此就不会有人发现朕竟流着和他一样的血。真好!母后你不知道,那日大雪中,朕亲眼看见侍卫们把他的尸体拖走,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再把他鞭尸,挂到城门上。寒风吹着他的尸体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申屠承佑说着,极不合时宜地露出一抹如婴儿酣眠时的纯真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朕好舒心呀!那晚,朕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可是——”申屠承佑话锋陡转,幻境里的钱太后随着他的话语身子跟着颤抖。
幻境外的百官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胳膊上都冒满了鸡皮疙瘩。
“朕最近又睡不着了呢!毕竟,母后您还活着。您活着一天,当年的事就仍旧有可能被揭穿。这江山如此美好,朕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是那样不堪的出身。母后,不怪儿臣狠心,实在是儿臣不安心啊!”申屠承佑说着踏步上前,抄起床榻上的枕头,死死蒙住了钱太后的脸。
幻境里的钱太后拼命扑腾着双腿,却双手因用力,指甲全都崩裂了。却如蚍蜉撼树半点作用也无,不多时,她就再也不动了。
幻境外的钱太后却从始至终一动不动。
“噗。”蜃气泡沫破灭,幻境结束。
最后一个影像,是申屠承佑取下枕头,几乎脸对脸地趴在钱太后身上,狞笑着在试探她的鼻息……
“砰。”钱太后晕倒在地。
“太后娘娘!”只有钱骏与钱越叔侄惊呼出声。
钱骏更是一个健步窜到太后身边,扯过一个太监,让他扶起太后娘娘,转头跪求申屠景道:“陛下,陛下,太后她年事已高,她、她毕竟是您的生身母亲,还请、还请全了她最后的颜面。”
钱骏这话却已有赐死太后保全皇家颜面的意思。
申屠景抬眸,眸中无喜无悲,淡淡看了钱骏一眼,平静开口吩咐道:“送太后娘娘回宫,宣太医。”
甚至连申屠景说话的语调都不带一丝起伏。
可就是他这份平静,让群臣愈发悚然。
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