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出浅浅的凹痕。
全然的寂静。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视线渐渐失焦,眼睛睁不开来,而后全身好似跌入了水中,万千无影的水波包围了她。对于现在的凡人之躯来说很是难受,但万翎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沉进了那片无实体的水域中。
再睁眼时,已又是柳暗花明,她眼前是一座器宇轩昂的宫室。
白光依然刺目,耳边嗡鸣不绝。
两旁的神佛之像几乎将整个天地占满,手持着利剑、佛塔、刀戟,又伸展出千只手来,从鸿蒙混沌中投下或恶煞或慈悲的眼。
在万种或善意或不善的注视中,脚下的路犹如带了利刃,步步火海刀山。
万翎只停留了片刻,便提着衣角,缓步向前。
每一步都踩在实处,叫她疼出了冷汗。
头顶的注视依然在,每多一步,便多一分实质的威压。
九百九十九道台阶,巨大的宫室在眼中逐渐清晰,万翎踉跄着,终于登上了最后一阶。
古老又空灵的梵音瞬起,她咳出一口血来。
宫室之门向她开了。
万翎使劲抬起费力的眼皮,一面又想这次会是什么,这几十年来的心境一次比一次难捱,此次出关定要大睡个三天三夜。
可在那门背后,却出现个白衣出尘的身影。
轻若皓皓烟云,远若缈缈红尘。
他有一双无色的琉璃眼珠,发似雪似银月,从袅袅烟气中抬首过来,轻声唤她:“万翎。”
万翎的眼睛不曾眨动,愣愣地自语:“师尊......”
她想上前,但身前的地板犹如地狱火汤,滚滚而来的灼烧热意,从上古以来就不曾枯竭。
白衣人影向她走了一步,露出光着的脚踝,行动间好像又有空旷的回响。
“师尊......师尊!”
万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他,恳切不已。
师尊停下了,立在火海边缘,淡漠又似伤感:“万翎,执迷之后便是不悟,此方大世界,不必留恋。”
他抬起手,好像要像从前那样来摸她的发髻,但只徒劳地悬于火舌之上,远远的,触碰不到她。
两旁头顶的神压又起,万翎站不住了,她的脖颈要被压得低低深埋下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砸落在地上,瞬间就被席卷过来的火舌舔舐着吞尽。
她许久未见动静的心脉开始疯狂鼓动,几乎要让她听不见别的声音。
“师尊,别走......”
她喃喃自语,再用尽了一切力气向上看去。
师尊好像是微叹一口气,而后向前跨了一步。
琉璃眼珠转眼间就被火光占满。
万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从他的衣袍向上,恶火兀自燃起,寸寸都是红莲法相,他却恍似不觉,仍然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走到她的面前,万翎跪着,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也被火焰吞噬了,只有那两只无色无情的眼睛,望着她,望进她所有的苦厄里。
“别哭......”
万翎的一滴泪被他拭去,随后他化作无数四散的尘烟,融化了,落在火海之上。
刀山没有摧折,火海也没有枯竭。
万翎心口一阵剧痛,又被扔起来,抛进水里。
未来得及睁眼,她吐出一口血,从蒲团上滚下来。
支撑着快要散架般的身体,万翎坐起,环视一圈,是她闭关山穴的石壁没错。
在自己丹田中探查一番,万翎“哦豁”一下。
这番是不仅没长进,反而退了一层功力。
果然修行还是不能中断的。
心境中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师尊怎会有那样的眼睛,况且师尊仙去百年,这次又怎会在心境中出现。
心境,说的就是修行者当下的执念迷惘等,其具象之境。
她执念少,以往万翎遇见的都不过寻常境,这次却意外。
此次闭关就算是失败了,万翎姑且以为是自己冒进,还是得沉淀些年数才好。
要是飞升时没捱过去,那才叫人后悔不迭呢。
她这里的挫折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外头兰朔又如何了?
万翎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解了这洞穴禁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