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却还好。水榭楼台,假山碧水,是大户人家该有的规格。即使是踩在脚下的石头路,都是用莹润的,大小相似的鹅卵石铺就的,很是要耗费人工。
由她带路,弱柳扶风,走得极慢,没走几步就要喘上几口气。凡间的大家闺秀走路都幅度不大,裙裾在路上水波般的摇动,露不出行走的双脚来。
万翎牵着兰朔,温声道:“姐姐怎么称呼?”
“就叫我,”她顿了顿,歪着脑袋,“七娘吧。”
穿过了前头的庭院。
“二位呢?”七娘突然问。
万翎:“我姓度,这位是我弟弟。”
“哦,杜姑娘。杜鹃啼血啊,一叫一回肠一断......”
七娘慢悠悠地回,忽的有些感伤,抬手拭泪。
“......”
万翎不打算纠正她。
七娘推开正厅的门,里头黑黝黝的,只依稀看得见一面镶着螺钿宝翠的屏风,高堂桌椅,还有地上有繁复花纹的地垫。
“二位在这里稍等。”
说完,她像影子流入阴影,左右摇晃着飘远了。
兰朔咽了口水,紧张得扯住万翎袖子:“师尊,这里很脏。”
“你跟上去看看。”
不多时,兰朔回来了。
他道:“她一出去就不见了,这里的房间我都推不开门。”
这宅子哪里都透着古怪,庭院打理得不错,这屋子里却如同几十年都没有人住过,脚踩进去就能扬起一地灰尘。万翎伸手拂过桌子,也是摸到粗糙的灰。
她手一挥,那不知放了多久的烛台幽幽亮起。
忽有一声张扬舞爪的猫叫从椅子下传出来,黑影擦过万翎的衣摆,径直跑出了这庭院。
“啊,乌云——”是七娘的呼喊。
只是他们谈着话的功夫,七娘就已经端了水过来。她远远地朝那小猫喊了几声,也不见它跑出来,只好作罢,旋身进来:“让二位见笑。乌云顽皮得很。”
“咦,这屋里怎么那么黑?”
她好似第一次见这里的残破景象,很是惊异,捂着嘴咳嗽数声:“二位要不还是去我那里吧。这也不知怎么搞得,怎生那么多灰尘。”
万翎礼貌地点点头,紧随其后。兰朔也拧着眉头跟上来。
“师尊?这是为什么?”
万翎不答,叫他噤声。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只叫乌云的小猫正缩在假山石底下的洞口中,睁着囫囵大的绿色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尾巴微竖,嘴里不时发出低吼。
这是要攻击的前兆。
兰朔也威胁地发出嘶声。
“乌云!不准对客人无礼。”七娘走过去,想要俯身抱起它。
乌云两腿一蹬,从她怀中轻巧地跳走,而后回头又朝万翎二人发出一声怪叫。
兰朔不太高兴:“它不欢迎我们。”
万翎道:“乌云几岁了?看着挺可爱的。”
七娘朝她笑了笑:“是吗,它平日很亲人的,好像......好像是两岁了吧......”
兰朔暗自嘀咕:“那种都是毛的东西,哪里可爱了......”
七娘的屋子在左侧厢房,一路上安静得不像话,虫鸣也不曾闻,夜色下,廊柱在地上投下了道道颀长阴影,将地面划分成黑白两色。
终于到了她屋中。在兰朔口中打不开的门,却在七娘手中轻易地推开了。
陈朽的气息从里面传出来。
“我夫君正在睡着,二位不要进到里间。我去拿些吃食来。”
乌云也从一侧的门边拐过弯来,紧跟着七娘去了隔壁。
万翎与兰朔对视一眼,兰朔召出无欲剑,一剑挑开了合得严严实实的帘子,里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她一开始闻见的香火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那最里头的床榻前,地上摆着一炉香,暂时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散出的烟气久久不散,香柱也怎么烧也烧不完,是地上画的阵法作祟。
床榻上,七娘口中的夫君紧闭双眼,已将成为一具干枯的尸骸,皮紧贴着骨,灰败的颜色附着在皮肉上,只有一点气若游丝,俨然随时就会断气。
那全身的枯败之上,他的手紧抓着一个锦囊,鸳鸯图案,大红颜色。